茹娘愣在原地，像被一把巨大的钉子，牢牢钉在了地上。
柳暮吟也被江玥的话惊呆了，虽然事情的前因后果，江玥并没有说清楚，但她已经，猜出了一切。
因为有更多手无寸铁的百姓需要救援，卫廷骁便带着人手，去帮助那些无辜百姓，而没有去救自己的亲友。
那些百姓因他而幸免于难，但是他的亲朋好友，却全部死于荣羌人之手。
她深深吸气，乍然得知这样的真相，再想起他平日说的那些话，心口溢出一种无法纾解的闷痛，叫她连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小玥姑娘……”茹娘觉得嗓子很干，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刀割般疼痛难言：“若是当年，主公没有选择去救洛河的百姓，那么……那七千多的无辜性命，便要悉数惨死于蛮族手中，正是因为主公的这一决定，这些百姓才能安然活下来，保护洛河的百姓，保护所有无辜之人，是整个卫氏一族的使命，就算老主子还在世，他也会赞同主公的做法。”
“那定辽城呢？”江玥嘶声反问：“定辽城也有数千百姓，他们难道就不需要人来保护吗？”
“没错，定辽城的百姓也需要保护，但是……定辽城有你们啊，卫江两族联手，足够保护定辽城的百姓。”这正是主公当年，决定先去救洛河百姓的最主要原因。
江玥满面泪水，几乎泣不成声。
没错，因为定辽城有卫伯伯，有大哥，有许许多多，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的人，事实也证明，大家都做的很好，哪怕生死攸关，也护着全城的百姓安全撤离。
那时候，她其实是骄傲的，正因为有他们，定辽城的百姓，才能免于遭受蛮族的屠戮，每一个拿起武器，与敌人奋力拼杀的人，都是大英雄。
可后来，她眼睁睁看着亲友战死，那一刻，她突然开始讨厌英雄两个字。
她宁可父兄做个懦夫，趁着蛮族打进城之前连夜逃出城，不要再去管那些百姓的死活，只要他们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什么英雄，谁爱当谁去当。
她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小女子，没有那么多的大仁大义，心怀苍生，如果家人都死了，天下太平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整整一夜，她在烈火熊熊的城池下，望着半边火红的天际，翘首以盼。
可她的心，却在红日初升的那一刻，彻底死了。
她被一群蛮人粗暴的拖走，不管怎样嘶喊求饶，都没有人来解救她。
那一刻，是她此生，最为绝望的时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再难抑制心底悲怆，哭出声来，当初那种悲绝无助的感觉，似乎再一次将她席卷：“我多么希望来救我的人是他，虽然我知道，他一直将我当妹妹看待，但我总是心存侥幸，觉得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只要我身处险境，他就会不顾一切来救我，我知道是为什么，是我不够好，还是他太薄情……茹娘，你告诉我，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你会恨他吗？”
茹娘垂下眼去，片刻后，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的父亲，也在那一场惨烈搏杀中……牺牲了。”
江玥一怔。
“主公曾给过我选择，可以随他一起去洛河救人，也可以回定辽城，助父亲和老主子一臂之力，但我最终选择，和他一起去洛河。”茹娘抬起头来，眼底晶莹闪烁，哀伤之下，却是欣慰的笑容：“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当初的选择究竟对不对，但后来我渐渐明白，根本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值不值得。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我的努力还活下来，那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看着他们质朴纯净的笑容，便会觉得，一切都没有白费。”
“胡说，你在胡说！”江玥用力摇着头：“什么值不值得，全都不值得！别说是七千百姓，就是七万，七十万，又哪里能比得上自己在乎之人的性命？你们都是自私之人，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大义，连至亲之人也能出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阿玥，跟他们废话什么？这都是卫廷骁欠你的，理应让他偿还。现在外面全是守卫，只要你喊上一声，就会有人冲进来救你！”铁磨试了几次，都没有冲开被毒素封住的穴道，眼看任务就要失败，他便开始策动江玥，让她利用卫廷骁对她的旧情，替彼此争取时间。
江玥却愣愣抬着头，她知道自己应该听铁磨的，可她就是做不到。
柳暮吟见状，知道她心中还有顾忌，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不想让卫廷骁对自己失望。
不禁好奇，江玥对卫廷骁，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爱，还是恨。
“江玥，你还爱他是么？”她轻声道：“你说你憎恨所谓的英雄，但也正因为他是英雄，你才会对他念念不忘！”
江玥浑身一颤，像是难以接受般，厉声大喊：“不，我没有，我根本不爱他！当初要不是铁磨，我早就死在那群蛮人手里了，我怎会不爱自己的恩人，反而要去爱自己的仇人？不会的，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