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连月亮都躲进了云里,沉入甜美的梦乡。
一支竹管,自半开的窗棂探入,一股浓烟自管口冒出,幽幽消散于室内。
片刻后,门栓被人从外面拨开,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前。
强健高大的那道身影跨过门槛,径直朝着内室的床榻走去,正与撩开锦被,一道寒光自黑暗中划过,直逼男人面门。
因为发生的太过突然,铁磨来不及躲避,一侧脸颊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没有时间去查看伤势,因为第二击紧随而至。
房间里很黑,但不妨碍他看清楚,攻击自己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的招式有些凌乱,但攻速很快,手下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停顿,铁磨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但对方毕竟是女子,攻速快但力气小,几招过后,他便占据了上风,逼得那女子节节后退。
“有胆识,但缺乏力量!”铁磨一声大吼,石砵般的拳头狠狠砸下,巨大的劲气下,仿佛连地面都颤动了几下,对面的人完全无法承受他这雷霆一击,一口血呕出,跌倒在地。
他上前,伸出手掌,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却听到一声娇叱:“停手,江玥在我手里。”
铁磨惊愕转首,发现原本等候在门外的江玥,正被柳暮吟手持匕首劫持。
“阿玥,怎么回事?”虽然情况危急,但铁磨并未上前施救,只是不解的问:“你学的功夫呢?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都制服不了。”
江玥冷笑,铁磨竟然以为自己是故意的,也是,他们都小看了这位柳三小姐,自食恶果也是无可厚非。
“你叫铁磨是吧?”柳暮吟先是看了眼倒地的茹娘,见她神情虽痛苦,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便放了心:“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阿玥。”铁磨的意思很明显,让她不要再闹了。
江玥恼了:“铁磨,你好好看看,我是假意被她挟持么?”她脸色惨白,双唇也是一丝血色都无。
铁磨正自奇怪,突然心口一痛,顿时明白过来:“不好,我们都中毒了!”
虽然他可以强行将毒逼出,但恢复内力,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没想到堂堂北渊军主帅夫人,竟然使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铁磨冷哼,满眼不屑。
柳暮吟笑了:“彼此彼此。”
这毒,是回馈之前那一管迷烟的。
她将一副手镣丢给铁磨:“戴上。”
铁磨拧眉,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将手中的匕首,朝前递了一些,“不愿?”
江玥无视从细嫩脖颈上渗出的鲜血,嘲讽道:“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你逼他没用,两炷香时间后,他的内力就能恢复,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不理会她的话,柳暮吟只目不转睛盯着铁磨:“我数三声,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刀尖一点点下滑:“你必是笃定我不会杀她,是,江玥是卫廷骁的故人,我没有资格决定她的生死,但我可以斩了她的手指,削了她的耳朵,剐了她的眼睛。”
一动不动的铁磨终于伸出手去,捡起了地上的镣铐。
她对自己这双火眼金睛,还算是有自信,铁磨对江玥是什么感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茹娘使了个眼色,确定铁磨戴好了镣铐,不会再对她们造成威胁后,她这才收了刀,拿出一截绳索,将江玥的双手捆缚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直在帮戎羌人做事。”戎羌毗邻北渊,对中原一直虎视眈眈,朝廷派兵驱赶了几次,都没有将戎羌人彻底赶出关外,随着大越国力逐渐衰败,戎羌的野心也越发强烈,若非有卫家坐镇,别说北渊一带,就是整个西北之地,都会落入戎羌人的手里。
江玥的父亲曾在卫衍手下效力,和卫廷骁的父亲有着同袍之情,按理说,江玥应该最为痛恨戎羌人,但她竟然帮着戎羌人,一起对付曾经效力的少主。
可她怎么看,江玥都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便抛弃心中道义的浅薄小人,可她又实实在在,帮助大越百姓的敌人,一起对付自己的同胞。
“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太过不解,便问了出来:“就算你的计谋成功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玥沉默着,月色陡然大盛,她整个人仿佛与霜白的月色融为了一体,站在她的身边,柳暮吟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她身上源源不断流出的悲凉哀伤,即便没有感同身受,也觉得心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柳小姐,我很好奇,如果我劫走了你,带你去宁县,然后用你的性命和宁县百姓的性命来要挟卫大哥,他会怎么做?是不顾一切来救你,还是舍弃你,只尽力保全宁县的数千无辜百姓?”
这是什么奇怪问题?一个人的性命,自然比不上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若是鱼和熊掌都可兼得,他自然也不会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