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柳霖再次睁开眼睛，入目所及，每一处都是陌生的。
可虽然陌生，却无端让他觉得心安。
“阿姐。”他重又闭上眼睛，试探着呼唤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
有点失落，但也只是有点。
他静静躺了一阵，然后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坐起身。
四下环顾一圈，空****的帐子，一个人都没有。
他多想一睁开眼睛，就能第一时间见到阿姐，哪怕是要面对她的叱责或怨憎。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一个人进来，他等不住了。
三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今哪怕是三个时辰，三炷香时间，三盏茶功夫，他都等不及。
起身下榻，走出帐子。
外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是他在孙稷的军营里，从未见过的场景。
“诶，那个就是夫人的亲弟弟的么？”远处，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笑嘻嘻的交谈着。
“我替你打听过了，他叫柳霖，是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少女掩唇而笑，不加掩饰的热切眼光里，写满了欣赏。
他却漠然转开视线，眼底满满都是不耐。
“霖儿。”
熟悉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少年眼底的不耐与厌烦，立刻变为惊喜与兴奋：“阿姐。”
柳慕吟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看着伤势未愈，就随意走动的柳霖，板着脸道：“为什么不乖乖在榻上躺着？自己受了多重的伤，难道你不清楚么？”
无论面对他人时，少年的态度有多么漠然冷酷，但只要站在面前的人是柳慕吟，他眼底所有的冰雪都能在顷刻间融化：“阿姐，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身娇体弱的小孩子，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不用太过担心？”她脸色越发严肃，以往她教训弟弟时，用的都是这样的态度：“若不是你运气好，碰上了你姐姐我，你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明明以前很好使的招式，现在却一点用都没有，柳霖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谁让我有个好姐姐呢？旁人只有羡慕的份。”
柳慕吟原打算用更为严厉的语气教训他，可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喟叹：“霖儿，其实你和我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早些知道你要去寻孙稷报仇，我一定会拦着你，因为比起报仇，你的安危更为重要。”
面对换了口吻的柳慕吟，柳霖反而笑不出来了，“阿姐，我知道这一回我冒进了，但不杀孙稷，难解我心头之恨，况且这个仇要是不报，阿姐也必然不会安心，父亲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她猛地抬头看向柳霖：“你知道爹他……他已经……”
柳霖颔首，怆然道：“我跟在孙稷身边三年，为了不令他怀疑，早将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无论他成败与否，都不会放过一个永远不会臣服他的人。”
她默了默，忽而问，“霖儿，告诉我实话，三年前我没有去救你和爹，你究竟有没有恨过我？”
柳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没有？”听到这个回答，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换做自己，绝对不会半点怨恨都无。
“是的，没有。”柳霖微笑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彼时的阿姐，也是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哪能轻轻松松从孙稷这种手握雄兵的大将手里救人，所以我告诉自己，日子再难熬也必须要忍，忍到我和阿姐都足够强大的这一天。”
听到这里，她也一同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她的高兴不是因为霖儿没有怨恨过自己，而是就算没有人教授过他要如何面对一段艰难旅途，他自己也会找到一步步淌出泥沼的办法，不会因身陷黑暗，便怨天尤人，自暴自弃。
“霖儿，你真的长大了。”她很是感概，虽然每个人都会慢慢长大，慢慢懂事，但霖儿懂事的过程，却夹杂了无数血泪。
得到了阿姐的夸赞，柳霖越发欢喜：“我恨自己长大的太慢，要是早点懂事，就能早点帮阿姐分担忧愁。”
“真想帮我分担忧愁，就乖乖回去躺着，别以为自己身强力壮就什么都不在乎，你要是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恐怕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你。”
柳霖又是那满不在乎的口吻：“有阿姐在，我才懒得想那么多。”
“阿姐又不是神仙，也会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比如父亲身上的毒，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所以同样的错，她不能再犯第二回：“你把药喝了，回去好好躺着，仗虽然打完了，但还有不少伤兵主要我去医治，我可没空一直守着你，你给我老实点。”
“阿姐。”他没有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药：“在你心里，那些伤兵比我这个弟弟还要重要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柳慕吟愣了一下：“当然是你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