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赔偿,二十年也够呛。
大宗贸易将来未必舍弃,但低利润的茶叶肯定会慢慢放手。
金海未来要走的路是品牌之路,高中低端都试试,能走通全渠道,某条走不通果断放弃,例如低端市场,有立顿这头拦路虎在,可能会撞个头破血流。
不管高中低端,茶叶要品牌化,有三点很重要,品质稳定化、风格最优化、成本控制与标准化产量,这就离不开拼配,将不同特点、不同品质的茶叶进行组合,取长补短,创造出1+1>2的风味。
姜山妹是精通制茶各个环节,玩拼配的高手,她对金海的未来很重要。
冼耀文请姜山妹吃饭就是为了表达对她的重视,且是相当重视,正因如此,他不打算过于追求效率,一顿饭的工夫做完所有要做的事,这顿饭只是给姜山妹开开眼,见识另一种活法。
毕竟姜山妹姓姜,同姜阿新是本家,她离开日光茶叶估摸着会有一丝负罪感,需要好好开导并慢慢引导。
冼耀文端着茶盏打量四周,同上次一样,状元楼高朋满座依旧,江浙两地的方言在空中交织,源头却是泾渭分明,高官、军政人员、富商各有各的圈子。
当然,也不乏有混杂在一起的酒桌,西装笔挺者端着酒杯,战战兢兢亦或小心翼翼向着中山装者敬酒,风纪扣上顶着一张斯文的嘴,吃进肴肉伴黄酒,吐出为生民立命之言,一等和谐。
不和谐之处就是事情发生在大厅,而不是拥有一定私密性的包间,这大概说明和群众打成一片已不用潜龙在渊,都在这么干,完全可以大大方方飞龙在天。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如此公然,丝毫不避讳寻求权力变现,看样子国府班子里也要刮台风,自上而下无一幸免,还是只在一个高度肆虐?
冼耀文若有所思,思索可能到来的权力重组对台湾战略的影响。
轻呷一口茶,他的目光游弋至大门处,有客到,三个人,其一是王右家,却不见唐季珊。
目光逗留,后面又出现费宝琪、费宝树和张翘。
他凝视张翘,对方感知到他的目光,冲费宝树耳语,少顷,费宝树的目光与他相对。他用目光询问什么局,费宝树笑着微抬右手,大拇指做搓牌的动作。
他轻轻颔首,收回了目光。
此时,凉菜正在上桌,他拎起伙计新上的茶壶,取了新盏给姜山妹倒了一盏安溪铁观音,又持公筷夹了一块肴肉至她的菜碟。
“肴肉有点油腻,吃一口肴肉,喝一口茶,可以解腻、重置味蕾,再吃下一口又是新的开始。”
姜山妹怯怯地点点头,拿起自己的筷子,夹着肴肉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冼耀文又夹一块至范弗利特的菜碟,给她讲了肴肉的典故。
就这么,在照顾左右中,开席了。
凉菜的量不大,一人差不多两筷子,凉菜未见底,热菜和热酒开始上桌,不等冼耀文倒酒,王右家来到他的身前。
“冼先生。”
冼耀文站起身,“唐太太。”
王右家转脸看向自己的那张桌子,又马上转回,“冼先生,我在招待令夫人和著名画家陈清汾先生,过去一起坐坐?”
听见陈清汾这个名字,冼耀文略有一丝诧异,倒不是诧异王右家招待一名画家,因为画家是对陈清汾个人而言最拿得出手的身份,但外人敬他三分,却是因为他是锦记茶行陈天来的四子。
要说锦记茶行的实力,从陈清汾这个没有接手陈家家业的四子身上就能看出端倪,陈清汾是1898年成立,经过几次改名、改组的茶商公会理事长,又是今年新成立的输出公会(台湾区茶输出业同业公会)第一届理事长。
输出公会就了不得了,它由政府主导,成员主要为茶商公会的会员,基本职能是全力推展台湾茶业生产与外销事业,听着有点虚头巴脑,但权力却是非常明确。
以后台湾的茶商想对外出口茶叶,只能将茶叶售予或委托给输出公会,输出公会统一对外报价、谈判,生意做成,外汇进入台银,茶商按官方汇率从台银领取台币。
可以说输出公会掐着台湾所有茶商的脖子,哪个茶商不听话,输出公会可以从接收茶商的茶叶、信用证、结汇三个维度使坏,能整得茶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清汾可以说是台湾茶叶界的座山雕,所有茶商都得仰其鼻息。
唐季珊做茶叶生意,王右家出面交好陈清汾很正常,但陈清汾是与状元楼存在竞争关系的蓬莱阁酒楼的大股东,茶商公会开会都摆在蓬莱阁,王右家居然请陈清汾在状元楼吃饭,里头有什么说道?
请陈清汾带上费宝琪和费宝树又有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