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及冠礼后的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寒意依旧料峭。
春桃端着温水步入闺房,轻唤:“小姐,该起身了。”
却见沈澄葭拥被坐起,面色异样潮红,呼吸亦略显急促,额前碎被冷汗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小姐,您脸色太难看了,额头还烫得很!”
春桃慌忙放下铜盆,伸手探向她的额角,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
“无妨,许是昨夜……”
沈澄葭摇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话未说完便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阵阵闷。
她强撑着欲起身下床,双脚刚沾地,站直身体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袭来,眼前漆黑一片,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软软便向前倒去!
“小姐!”
春桃骇得魂飞魄散,扑上前死死托住她的胳膊,手中铜盆“哐当”
砸在地上,热水溅得满地狼藉。
她一边吃力地搀扶,一边尖声急呼:“来人!
快来人啊!
郡主!
小姐晕倒了!”
安嘉郡主闻讯赶来时,沈澄葭已被扶回床上,嘴唇干裂得泛起白纹。
府中医官匆匆诊脉,老医官曾在宫中太医署任职,亦是安阳侯旧部,诊完脉后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郡主,小姐这是忧思过度、风寒侵体所致。
近日定是为府中琐事或朝堂风声费心太过,郁结于内,又偶感风寒,才会突然晕厥。
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劳心伤神。”
安嘉郡主闻言,望着女儿苍白的睡颜,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鬓,眼底满是心疼与隐忧。
兄长离京、西院作祟、朝堂暗流,这一切哪里能让澄葭真正安心?
……
西院厢房内,孙秉坤正对着孙承宗大雷霆。
“废物!
都是废物!”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盏震得哐当响,“文府那趟浑水没蹚成,如今沈澄葭病了,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你媳妇和雨薇怎么还没动静?”
李氏端着刚炖好的燕窝羹进来,脸上堆着笑:“爹,您别急啊。
这探望病人得有说辞,我让雨薇挑了三匹上等的云锦,又备了些参片,正打扮着呢,保证让郡主和澄葭小姐挑不出错处。”
孙秉坤哼了一声,脸色稍缓:“记住,嘴甜着点!
多提提你男人在工部的难处,再让雨薇好好表现,若是能让郡主记着咱们的好,日后在京里才有立足之地。”
话音刚落,门外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
不好了!
东院传来消息,沈大公子昨夜就回北疆了!”
“什么?!”
孙秉坤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那混小子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让新荷准备了汤羹……”
他顿觉胸口闷,狠狠捶了下桌子,“白瞎了我一番心思!
这沈静松分明是故意躲着咱们!”
孙承宗连忙劝道:“爹,您别气。
沈大公子军务在身,也是没法子。
咱们先搞好和沈澄葭的关系,日后总有机会见到他。”
孙秉坤脸色铁青,只得恨恨道:“罢了!
让她们赶紧去东院,别再出什么岔子!”
……
沈澄葭病倒的第二日夜里,镇国将军府西角门附近,一只夜鸟突然被惊起,扑棱着翅膀掠过墙头。
巡逻的亲兵闻声立刻警觉,举着灯笼循声而去,却只见到一截掉落的枯枝。
萧衍的心腹护卫早已隐入暗处,借着这短暂的空隙,示意主子趁机潜入。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避开廊下的灯笼光晕,悄无声息地穿过月洞门,潜入了沈澄葭的闺阁。
室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暖黄的光晕勾勒出沈澄葭沉睡中略显苍白的脸庞,她眉头微蹙,似在梦魇中仍有烦忧。
萧衍立于床前,玄色衣袍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的指尖悬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方半寸,指尖微动,终究还是收回,转而极轻地为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生怕惊扰了她的浅眠。
被角下,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那道幼时在北疆被马蜂蛰伤的浅淡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萧衍的眼神骤然柔和下来,像初春消融的湖面,漾着细碎的暖意。
可这暖意转瞬即逝,又被一层深不见底的沉郁覆盖。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瓶身刻着细密的云纹,是宫中尚食局独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