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下去,被深夜的晚风卷得无影无踪。
而皇城深处,另一处算计正悄然酵。
皇宫紫宸宫内,烛火比西院的更亮,却照不透龙椅上那人眼底的沉凝。
萧衍俯身对着一幅堪舆图出神,指尖反复敲击着“华北粮仓”
的标记,出轻而脆的声响。
内侍总管李德全端着刚温好的参茶,轻手轻脚踏入殿内,低声提醒:“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萧衍目光未离地图,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李德全,太史令奏报明年春恐有洪涝,白丞相今日却紧跟着递折子,要让他的人接管华北粮仓。
你说,他是真心备灾,还是……想掐住朝廷和沈家军的命脉?”
李德全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垂:“陛下圣明,奴才不敢妄议。”
萧衍冷笑一声,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外沉沉的夜色:“他们父女,一个想扶太子上位继续做太后,一个想借太子独揽朝纲,真是打得好算盘。”
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镇国将军府的几处产业,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不过,沈家倒也不是坐以待毙。
那位沈小姐,今日暖香阁一计,倒是让朕印象深刻。”
他忽然转身,对李德全吩咐:“派人去探探,沈小姐回府后有何动静。
若她真如朕所料在筹备粮草……那这盘棋,或许还有得下。”
李德全领命退下,紫宸宫的烛火依旧亮着,与西院的残烛遥相呼应。
夜色深沉,宫墙内外,两股心思因“粮食”
与“权力”
拧成了一股暗线,一场风暴正在无声汇聚。
而在深宫的另一角,凤仪宫的烛火也未熄灭。
心腹大宫女云岫正为黄皇后卸下繁重的钗环,九尾凤钗从间取下时,出“叮”
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看着镜中皇后疲惫的面容,忍不住低声劝道:“娘娘,您今日何必去趟暖香阁那浑水?陛下在场主持便是了,您何苦亲自开口,提议将白小姐指给太子?太后娘娘本就处处刁难您,这下岂不是明着与她老人家和丞相府对着干?奴婢只怕……”
铜镜中,黄皇后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疲惫已被清醒的冷光取代。
她轻轻抚过凤钗上的纹路,语气平静无波:“即便本宫今日缩在殿内不闻不问,太后又何曾对本宫满意过?既然横竖都要被刁难,为何不选一个于本宫、于陛下更有利的做法?”
云岫抿了抿唇,仍是忧心忡忡。
黄皇后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况且,那沈澄葭,比本宫想的还要聪明。
你还记得宴上那小宫女来报的话吗?”
云岫回忆着答道:“沈小姐说定在暖香阁更衣,绝不乱走……”
黄皇后笑道:“那孩子哪里是‘绝不乱走’,分明是借宫女的嘴给本宫递话,把‘皇后授意’的名头安在了自己身上,逼得刘嬷嬷不敢强带她走。”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清晰的赞赏:“太后和白家给她做局,她倒好,顺势而为,不仅破了局,还反将白茹意填了进去,生生让太后吃了个闷亏。
这份急智、胆魄和借力打力的本事,京中贵女有几人能及?”
“她这是……算计了娘娘?”
云岫惊道。
“也许是无意。”
黄皇后淡淡纠正,目光变得深远,“但不重要。
她借本宫的势破局,本宫与陛下借她的手敲打白家、挫太后的气焰,这笔买卖,不亏。”
她望着镜中自己依旧年轻却已染上风霜的面容,轻声呢喃,像是对云岫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在这宫里,多一个聪明的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愚蠢的敌人。
尤其是像沈澄葭这般……看得清局势、懂得下狠手的盟友。
现在施一份恩,结一份善缘,将来,说不定就有需要她鼎力相助的时候。”
云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娘娘眼中的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生机与算计。
凤仪宫的烛火,直至后半夜才渐渐暗了下去。
深宫之中,一道无形的联盟纽带,正随着烛泪缓缓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