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近来愈发嗜睡了,才用过午膳散了会子便歪在榻上,数着蝉鸣声睡过去了,而京城的华阳道上,周劭却正赶回来。
潭州的堤坝已经修筑好,闹事的灾民也都安抚了,他了无牵挂地回来受审,只是一进京城便有大理寺派遣的十多个官差过去,美其名曰“护王爷安危。”
该来的总会来,周劭倒也不怕,他只要求先回一趟王府再随之去大理寺,衙差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现下,他们十多个人在门口守着,周劭则入了府门。他走过花厅,从抄手游廊往里,过垂花门,每行过一处,一干奴仆都敛眉颔首向他行礼,他行得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七录斋。
斋前两个婢子侍立,望见周劭,又惊又喜,朝他一蹲身,张口便要喊王爷了,却见周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里,待周劭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后,她们也都识趣地退下。
周劭料想锦秋这会子正在午睡,果然一进内室便见罗汉榻上侧躺着个美人儿。一身软烟罗榴花裙熨帖着她柔美的身子,软软垂在榻上,茜纱窗里透进来的日光打出流利的曲线,她一手枕在颈下,一手松松捏着象牙扇柄,绣鸳鸯双栖的团扇面正遮住她的肚子。
大多数时候,锦秋是端庄的,唯有在他面前,在他的七录斋里,她才总是显出她作为女子的柔媚,不经意的慵懒的妩媚,那是一种天然的媚态,她压抑了它,以至于显露出来时弥足珍贵。
周劭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榻前静静凝望着她,愈看愈是忍不住,倾身吻住她莹白的额。
锦秋似是察觉到了,脑袋微微一侧,嘤,咛一声。
周劭微笑着松开,凝睇于她。
锦秋的眼睫像蝴蝶忽而振翅,眼睁开了,面前竟然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看着自己,笑意温柔。她不由瞪大了眼,伸手揉了揉眼睛……
“本王千里迢迢地回来,可本王的王妃却在房里睡懒觉,”周劭打趣她,伸手捏了捏锦秋白里透粉的小脸蛋,道:“清减了不少,可是想本王想得茶饭不思了?”
锦秋先是震惊,随后却是撑着身子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他,也打趣道:“还说我呢,王爷才是真瘦了,也不知是谁茶饭不思。”
二人都望着对方傻笑,接着便很有默契地抱在一处……
周劭轻抚锦秋的乌发,贴着她的耳廓,柔声道:“是我茶饭不思,堂堂广平王都快要得相思病了!”
“呵呵呵,这话我听着受用。”
一阵清风吹来,阶下的国槐树枝头一阵沙沙的响,屋内的喃喃细语与之相和,像一曲温柔缱绻的江南小调。
这样炎热的天儿,两人抱得太紧抱出了薄汗,周劭松开她,坐正了,又开始互相打量起来,都发觉对方确实是清减了,不由怅然。
锦秋肃了肃,道:“王爷,潭州赈灾粮贪污一事我都知道了,您在那儿一面要赈灾,一面又要承受有心之人的诋毁,心里一定不好受罢?”
周劭微微讶异,他知道此事已经闹到了朝堂上,锦秋必定有所耳闻,可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也不问他是不是真贪污了,便说他是被有心之人诋毁,可见她是信他的,但她信他,他不能不解释。
“你说得不错,本王的确是受人陷害,你信我便好,”周劭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他从她耳侧捋了一绺发,放在手上把玩着,道:“但这都是我们这些爷们儿的事,我自有法子应付,与你无干,你什么也不必想,在府里好吃好喝好睡,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瞧周劭这闲散的模样,好像这不过是个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似的,可锦秋知道,朝堂如战场,刀光剑影必要见血的,这回刀落在他头上,他纵是王爷,轻易也应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