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公署，特别调查组办公室。
烟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凝固在空气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家安坐在办公桌后，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那块挂满了照片和关系图的白板。
白板的正中央，是周凡在开机仪式上那张充满悍勇之气的照片。
从这张照片延伸出去的每一条线索，都通向一个死胡同。
资金流？
那笔五千万的款项在进入火种影业后，被拆分成无数笔小额资金，合法合规地支付给了剧组的各个供应商、演员和工作人员，账目做得比教科书还干净。
证人？
那个“林良”的尸体都被捞出来了，线索彻底断绝。
至于那个维多利亚慈善基金的暴发户董事赵四海，在经历了“鸿门宴”和“洗钱丑闻”的双重打击后，名下的资产被冻结，人也成了过街老鼠，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更要命的是，周凡那手“全民监审”的阳谋，玩得太绝了。
现在，全港市民都把影视审查小组当猴看，布政司署那边焦头烂额，已经有不止一位大人物打电话来，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们ICAC不要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个下属拿着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徐sir，巴拿马那边回函了，那个‘金水’公司的注册法人……是个三个月前就病死在贫民窟的流浪汉，身份信息是伪造的。”
又是一条死路。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徐家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不对！”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狠劲。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红色记号笔，在赵四海那张惊慌失措的照片上，狠狠画了一个圈。
“周凡在晚宴上羞辱赵四海，又‘好心’花五百万买他一个面子，真的是为了扭转局面，交个朋友？”
“不！”
“他是为了把赵四海这个棋子，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赵四海既是慈善基金的董事，又是那场洗钱风波的核心人物，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就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徐家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亮。
“去，给我把他挖出来！就算把港岛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给我找到！”
……
三天后。
九龙一间龙蛇混杂的廉价宾馆里。
弥漫着霉味的房间内，赵四海蜷缩在床上，胡子拉碴，双眼空洞，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段时间，他活得连狗都不如。
名誉扫地，官司缠身，昔日的朋友对他避如蛇蝎。
他甚至不敢回家，只能东躲西藏，靠着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度日。
房门被敲响了。
赵四海一个激灵，抓起床边的烟灰缸，颤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冷静而有力的声音。
“ICAC。”
当徐家安带着两名探员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彻底被恐惧击垮的中年男人。
“赵先生，我们谈谈吧。”
徐家安没有废话，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周凡，也怕那个和你交易的‘林先生’背后的势力。你怕他们让你和那个林良一样，不明不白地沉进维多利亚港。”
赵四海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徐家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那么维多利亚基金那笔八位数的‘艺术品采购咨询费’，你准备怎么跟法官解释？是解释你眼瞎买了个赝品，还是解释你帮忙洗钱？”
“我……”赵四海面如死灰。
徐家安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
“一条，烂死在这里，或者哪天出门，被人套上麻袋，再也没人见过你。”
“另一条路……”
徐家安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转做污点证人。把你知道的，关于‘陈金水’，关于那笔钱，关于那个和你接头的‘林先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们。”
“ICAC，可以帮你摆平所有的官司，送你和你的家人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你们的地方，给你们一笔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你自己选。”
绝望的黑暗中，透进了一线生机。
赵四海空洞的眼神，在剧烈地挣扎、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