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定江城。
洪水退去的土地,依然弥漫着一股湿润的腥气。
但新翻的泥土和雨后春笋般冒出的脚手架,又昭示着一种不屈的顽强生机。
城外,一座崭新的阁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气势非凡,正是二皇子李承泽“以工代赈”的杰作。
他此刻正负手立于阁楼顶层,凭栏远眺。
一只信鸽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谢必安伸出的手臂上。
谢必安解下信筒,快步走到二皇子身后,将一张薄薄的纸条递上。
“殿下,范无就的信。”
李承泽展开纸条,视线迅速扫过。
片刻之后,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声,从阁楼顶层传了出去,惊得远处做工的民夫都抬头张望。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谢必安站在一旁,面无波澜,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他早已习惯了这位殿下的喜怒无常。
二皇子笑了许久,才终于停下,他将那张纸条递给谢必安。
“你也看看,京城里这场春闱,可比咱们江北赈灾要精彩多了。”
谢必安接过,一目十行。
信上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从太子痛斥舞弊的“王八蛋”,到大皇子声泪俱下为寒门张目,再到范贤在贡院门口那番“FUOTHER”的怒吼。
谢必安看完,也忍不住牵动了一下脸颊的肌肉。
“太子和大皇子,这是被范贤带到沟里去了。”
“不。”
二皇子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摩挲着。
“他们不是被带到沟里,是父皇亲手把他们推进了粪坑,还逼着他们承认,这粪坑,香得很。”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剖析。
“太子自诩仁德,却当众爆粗,骂舞弊者是王八蛋,失了储君体统。”
“可偏偏,数千学子就吃这一套。”
“他这是丢了面子,赢了里子,却也把自已绑在了范贤的战车上。”
“大哥更是,他一个领兵的武将,居然跟学子们谈什么十年寒窗。”
“他懂个屁的寒窗苦读?不过是父皇让他去演一场戏,收买人心罢了。”
二皇子的点评一针见血,充满了局内人的洞察与嘲讽。
“最妙的还是范贤,他把自已塑造成一个为了公平不惜一切,甚至有些莽撞的悲情英雄。”
“这一下,谁动他,谁就是与天下士子为敌。”
谢必安微微点头,他能想象出那番场景,数千学子群情激奋,将范贤奉若神明。
“舆论大势已成,范家兄弟这一手,玩得漂亮。”
谢必安忽然问了一句。
“那范无就……他考上了吗?”
二皇子的笑意淡了些,他摇了摇头。
“没有。”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
范无就那点墨水,本就不是科举的料。
“不过,他在信尾说。”
二皇子拿起那张纸条,看着最后一行字,情绪有些复杂。
“能亲身参与这样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春闱,此生无憾。”
谢必安沉默了。
范无就去贡院,本是带着看住范贤的差事。
可他内心深处,是真的将自已当成了一个读书人,渴望着金榜题名。
最后,他虽未考上,却被那场考试的精神所感召。
这比范无就考上与否,更能说明问题。
范贤所做的,已经不仅仅是一场考试,而是在改变人心。
二皇子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信里还说。”
二皇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考场里,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将范无就描述的“天眼鉴”和“昭日琉璃”缓缓道来。
一个能将数千个号舍尽收眼底,分毫毕现的“神迹”。
一个能让黑夜亮如白昼,彻夜不熄的“太阳”。
谢必安静静地听着,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作为一名武者,他能理解那种被“天眼”注视的感觉,更能想象出“昭日琉理”在夜战中的恐怖价值。
“范家……或者说,范隐,他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二皇子喃喃自语,他想起了范隐送给他的那篇《滕王阁序》,本以为那已是惊世之才,如今看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些东西,若是用在战场上……”
谢必安的话只说了一半。
“父皇不会允许的。”
二皇子打断了他。
“父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