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后院。
逃离了柳汝雨那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热情,范贤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感觉自已终于活了过来。
院子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瘫在了那里,活脱脱一具被榨干了的社畜标本。
“名单出来了?”
范贤连头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感觉多说一个字都是在透支生命。
范隐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刚刚礼部派人送来的,新鲜出炉的中榜名册。”
范贤慢吞吞地伸出手,将那本册子拿了过来,指尖都透着一股懒散。
他随手翻开,视线在上面快速扫过。
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从他眼前流淌而过。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又往前翻了两页,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有。
再往后翻。
还是没有。
范贤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那动静比刚才范隐放册子时还响。
“还真被你说中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杨万理,就是那个倒霉蛋。”
范贤抬起头,看向范隐,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惫懒的眸子里,此刻全是费解。
“我就不明白了。”
“这次春闱,我接触了那么多学子,说了那么多话,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杨万理?”
没错,又是那个倒霉蛋杨万理。
那个在自已迷茫之时,一番话出动自已,让自已下定决心的人。
那个本该凭借自身才学,金榜题名,从此踏上青云之路的寒门士子。
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这本名册上。
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被一个范贤从未听过的名字所取代。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被替换了。
这操作,精准得令人发指,就好像外科手术一样,切掉了最该留下的那块组织。
范隐拉开他对面的石凳,慢条斯理地坐下,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正常。”
“之前你在贡院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虽然提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范隐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但我之后,在至公堂的光幕里,特意给太子殿下,着重介绍了一下这位杨万理。”
他慢悠悠地继续说。
“告诉他,此人才华横溢,为人耿直,是难得的栋梁之才。”
“这个人,已经入了某些人的眼了。”
范贤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范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一百只蜜蜂在开派对。
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后脑勺,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先是搞出个“绝对公平”的大场面,把所有人的期望值拉满,然后再亲手制造一个最不公平的黑点。
这是什么?钓鱼执法?还是行为艺术?
“那现在……该怎么办?”
范贤的嗓子有些发干,感觉自已像是刚吞了一把沙子。
范隐放下茶杯,那清脆的碰撞声,让范贤的心也跟着一跳。
“能怎么办?”
范隐瞥了他一眼,那神态仿佛在看一个问出“人为什么要吃饭”这种白痴问题的学生。
“出了这档子事儿,按照规矩,我身为监察院提刑司,理应带一处的人,先去把考院给围了。”
范隐的计划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安排明天早饭吃什么。
“查封所有原始试卷,控制所有相关人等。”
范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子还处于宕机状态,只能被动接收信息。
“那你呢。”范隐看着他,“你就辛苦一点,跑一趟,去调查一番。”
“然后,装模作样地去东宫,找太子对一对情况。”
“我相信,太子一定会表现得比你还要震惊,还要愤怒。”
范贤的嘴巴微微张开,已经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装模作样?】
【对情况?】
【你确定不是去对暗号吗?天王盖地虎?】
“最后,”范隐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平稳得像一条直线,“你们俩,就一起去宫里见陛下。”
“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陛下。”
“和他演完这唱戏。”
“之后嘛……”
范隐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