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从贡院高高的围墙外斜斜地洒入,将青石板铺就的甬道染上了一层昏黄。
至公堂内,光线愈发晦暗。唯有那面巨大的光幕墙,依旧闪烁着冰冷而清晰的光芒,将堂内众人的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太子李承乾等人,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就像一群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着那满墙的画面,指指点点,时而惊叹,时而议论,丝毫没有感到疲倦。
“那个甲字五号,写得真快,已经快写满一页了。”
“你看那个乙字七十二号,还在对着题目发呆,一个字都没动。”
“快看快看,丙字三十三号睡着了!”
大皇子李承濡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他指着一个正在操作的监察院官员,向身旁的邓梓月问道:“为何你们能将一个人的画面单独放大,还能从不同角度观看?”
邓梓月恭敬地回答:
“回大殿下,每个号舍都布置了三个‘天眼’,可以切换视角。”
【三个?我怎么不知道?】
角落里喝茶的范隐眉毛一挑,瞥了一眼邓梓月。
【这小子,比王七年还能吹。】
随着天光彻底隐去,夜幕降临,号舍内的光线变得极其昏暗,光幕墙上的画面也随之模糊不清。许多考生已经停下了笔,开始揉搓着眼睛,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太子李承乾终于从屏幕上收回了视线,他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眉头微皱。
“天已经黑了。”
他转向侍立在一旁的郭争,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询问。
“郭大人,为何还不见人给考生们分发烛火?”
“按照往年惯例,此时早该点灯了。”
郭争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杵在角落,此刻被太子点名,精神猛地一振。终于有他这个主考官能插手的事情了!他连忙躬身上前,脸上挤出恭敬的笑容。
“回殿下,是臣疏忽了!”
“臣这就安排下去,命人即刻为所有考生发放蜡烛和灯油,绝不耽误考生答题!”
说罢,他就要转身出去发号施令,试图挽回一点自已作为主考官的存在感。
“郭大人,不必麻烦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里飘了过来。
是范隐。
郭争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他回过头,脸上带着屈辱和不解。
【又不让我干?】
【天黑了不点蜡烛,难道让考生们摸黑写字吗?】
【你范家兄弟,到底还想怎样?】
太子也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范提刑司,这是何意?”
“难道要让数千学子,在黑暗中枯坐一夜?”
范隐放下了茶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光幕墙前。他没有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对着正在操控台前忙碌的邓梓z月,随意地摆了摆手。
“开灯。”
“是,大人。”
邓梓月应了一声,手指在面前那排奇特的推杆中,找到了最边缘的一个,毫不犹豫地,一推到底。
嗡——
一声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嗡鸣声响起。
下一刻。
整个至公堂内,那面巨大的光幕墙,仿佛在一瞬间被注入了太阳的光辉。
原本昏暗模糊的上千个画面,齐刷刷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如此明亮,如此纯粹,将整个大堂照得亮如白昼,甚至比白天的光线更加稳定,更加清晰!
“啊!”
三皇子李承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李承乾和大皇子李承濡也是猛地眯起了眼,抬手遮挡。郭争更是被晃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众人适应了这光线。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看向那面光幕墙时,所有人都石化了。
墙上,每一个号舍的画面,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考生们或惊讶,或茫然,或震撼的表情,纤毫毕现。
而那光芒的来源,正是他们头顶上,那个之前一直被当做装饰品的水滴状“琉璃疙瘩”。
“这……这便是‘昭日琉璃’?”
太子的声音在颤抖,他指着屏幕,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狂热。
“于无光之处,自行绽放光明,亮如白昼……”
他想起了王七年之前的吹嘘,此刻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吹嘘!那是事实!
大皇子李承濡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夜袭!】
【若是在深夜,将此物悬于敌军大营之上……】
【那将不再是夜袭,而是单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