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大牢深处。
空气是潮湿的。
其中混杂着一股陈年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赵大背靠着冰冷的铁栏杆,正百无聊赖地啃着一根胡萝卜。
嘎嘣一声,清脆多汁。
不远处的牢房里,郭宝昆正隔着栅栏,对他爹郭有之唾沫横飞。
他激情澎湃地讲述着自已在北奇上京城那段波澜壮阔的“潜伏”生涯。
“爹!您是不知道,您儿子我现在在北奇上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范大人开的那间酒楼,现在由我全权打理!我,郭宝昆,就是那里的天!”
“北奇锦衣卫的前指挥使沈重,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郭掌柜!”
“为什么?因为我手里掌握着上京城一半的酒水命脉!”
郭宝昆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
他不像是在探监,反倒像是在给满朝文武做述职报告。
“还有那个北奇九品高手狼淘,苦何大宗师的徒弟!九品高手!”
“他来我这喝酒,都得提前预约!”
“有一次来晚了,没位置,照样得在外面排队!”
牢里的郭有之,这位曾经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礼部尚书,此刻正用一种看陌生生物的表情,看着自已的亲生儿子。
【这是我儿子?】
【那个出门不带脑子,说话不过嘴的傻儿子?】
【沈重对他客气?狼淘在他那排队?】
【他当北奇锦衣卫和九品武者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小子能在北奇活下来,怕不是因为北奇人觉得杀他都侮辱自已的智商吧?】
郭有之感觉自已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试图从儿子那张眉飞色舞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一丝都没有。
他儿子脸上,只写着“我很牛逼”和“快夸我”这六个大字。
郭有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孩子不是傻,是疯了。】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过道尽头。
范隐伸手,轻轻拍了拍赵大的肩膀。
“嗷!”
赵大吓得一哆嗦,嘴里的胡萝卜都掉了。
他回头一看是范隐和范贤,这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捡起胡萝卜,胡乱在身上擦了擦,躬身行礼。
“见过二位大人!”
范隐抬了抬他的手臂。
“行了,自已人,不用多礼。”
赵大直起身,嘿嘿一笑,把那半截胡萝卜往嘴里一叼,腾出两只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册子。
他拿下嘴里的胡萝卜,递给范隐。
“大人,这是朱大人托小的带给您的。”
范隐接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赵大又补充道。
“大人,北奇那边的酒楼,已经全都步入正轨了。”
范隐嗯了一声。
“有朱大人和你们在,我放心。”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赵大,继续说道。
“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这次出去的时间够久的。”
“上次回来,我给你们家里人都捎了口信和安家费,不过他们好像不太信我。”
范隐的表情带上了一点玩味。
“他们以为你们都牺牲了,觉得我是在骗他们,那笔安家费,他们都当成抚恤金收下了。”
赵大的笑容僵在脸上。
“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抚……抚恤金?”
范隐点了点头,一脸的诚恳。
赵大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坏了!坏了!大人,这可坏了!”
他急得直跺脚。
“我们几个兄弟临走前都跟家里婆娘交代了,要是我们没了,人死账消,她们年轻,该改嫁就改嫁,别守着!”
“这……这万一她们真以为我们没了……”
赵大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感觉自已头顶上已经绿草如茵,能跑马了。
“大人!小的告退!告退!”
话音未落,赵大已经转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着大牢出口狂奔而去。
那速度,比受惊的兔子还快,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拐角。
范贤看着赵大绝尘而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哥,你也太损了。”
范隐耸耸肩,一脸无辜。
“我只是陈述事实。”
他把玩着手里的册子,和范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