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泊杂货铺。
范四哲站在门口，手指着那块崭新的梨花木牌，声音都变了调。
“一个时辰，一百文？！”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里面的范隐，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败家子。
“哥，你疯了？”
范隐的视线在店内那些新奇的货架上扫过，语气平淡。
“是啊。”
“怎么？”
“有问题？”
这三个字，像三根火柴，瞬间点燃了范四哲脑子里那根名为“成本”的引线。
他开始在店门口来回踱步，手指飞快地掐算着，嘴里念念有词。
“有问题？问题大了！”
“一个时辰一百文，一个学子抄上五个时辰，就是五百文，一天！”
“你招十个学子，一天就是五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
范四哲停下脚步，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范隐的鼻子上。
“这还只是十个人！”
“听刚刚那叫老邓说的，今天早上来应聘的学子，可不止这个数！”
“还有，笔墨纸砚不要钱吗？请人管理不要钱吗？给他们准备的茶水点心不要钱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脸都有些涨红。
“哥，你这不是开铺子，你这是在撒钱啊！”
范隐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所以？”
“所以？”
范四哲被他这个反应气得差点跳起来。
“你为什么不用雕版印刷？”
他像是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雕版印刷的成本是多少？”
不等范隐回答，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计算。
“就说那本《红楼》，我估算过，全书刻完，最多也就几百两银子。”
“一旦刻好，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天就能印上千页！”
“墨和纸的成本，摊到每一本书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范四哲摊开双手，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就不明白”的痛心疾首。
“你花一百五十两，一个月，最多也就让十个学子抄出几十本书。”
“可你要是花几百两，请人刻好雕版，一个月，我们能印出成千上万本！”
“这笔账，你到底会不会算啊？”
范偌偌站在一旁，听着范四哲那几乎要破音的质问，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四哲！”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你怎么跟哥说话呢？”
范隐却抬起手，拦住了还要继续说教的妹妹。
他看着自已这个急得满头是汗的弟弟，脸上反倒露出几分赞许。
“偌偌，别这么说。”
“四哲能想到这一层，没有盲从，还敢站出来质疑我。”
“很好。”
范四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一愣，脸上的激动和焦急卡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范隐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说的都对，这笔账，确实是亏本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做这件事，打的是谁的名号？”
范四哲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念头闪过。
“范贤？”
“没错。”
范隐点了点头。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以范贤的名义在做。”
“这是在为他挣名声。”
范四哲脸上的焦躁褪去了一些，他明白了第一层意思，但依旧想不通。
“大哥，就算是给二哥挣名声，那也用不着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这不就是……赔本赚吆喝吗？”
“吆喝是赚到了，可这赔的，也太多了。”
范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范四哲的额头。
“我问你，如今来我们这里抄书的，都是些什么人？”
“进京赶考的学子啊。”
范四哲下意识地回答。
“那如果。”
范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如果这些学子中，有人金榜题名了呢？”
“甚至，是高中了状元、榜眼、探花，那又会如何？”
范四哲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啪！”
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