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混不上吧?”
范隐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那怜悯,是对楼下那些朝气蓬勃的学子,或许,也是对他这位还不知道大庆真实情况的弟弟。
“哎,还真是。”
“没有人脉,他们不仅连官都混不上,甚至连科举都过不了。”
他侧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着范贤,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以为这是我们前世那个发展了一千多年,已经相对成熟的科举制度吗?”
“这边的科举虽然也延续了多年,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只学到了皮毛,没领会到精髓。”
“我们前世的封建王朝,科举虽不免也有些舞弊不公,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在历史发展中应运而生,并加以改善的。”
“所以大体上,还算是给了寒门一个向上爬的梯子。”
“而这边的科举……”
范隐的声音压低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小小的冰块,砸在范贤的心头。
“……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大家按部就班走个过场。”
“在开考之前,大部分名额早就已经内定好了。”
“最多,只会留下寥寥几个名额,赏赐给那些才华实在太过耀眼,不给个名次都说不过去的人,用来装点门面。”
“这种事,上层的权贵是组织者,下层的百姓也心知不明,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范隐最后做了一个总结,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所以,这根本不是选拔人才的考试。”
“而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一场为权贵子弟量身定做的镀金游戏。”
范贤脸上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擂了一拳,昨日因林宛儿那番话而生出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此刻竟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范隐所描述的科举,与他认知中那个神圣的制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什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某个长久以来深植于心的信念,正在崩塌,发出细微而清晰的碎裂声响。
“这……这不就是披着科举制外皮的察举制嘛!”
范隐摊了摊手,一副“世界就是如此,你能奈我何”的无奈表情。
“就是这样啊。”
范贤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再去看楼下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灼热的眼神,此刻仿佛在灼烧着他。
无数线索在他脑中疯狂乱窜、碰撞、重组。
那封信……
神庙的传说……
叶青梅和自己的来历……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范隐,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咱娘那封信里已经说明了,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是我们之前那个世界不知道多少年之后。”
“而且,还有许多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被冰封,活到了这个时代。”
“我之前就怀疑过,所谓神庙的传说中,‘神庙之人携威德降世,传世人文字礼教,助世人开山辟海,奠定人族基业’。”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试图验证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
“那些‘神庙之人’,大概率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
“要是这么想,一切就能说通了!”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帮助这个时代的人发展文明。”
“他们教给这个时代的人不止是文字礼教,还有各种先进的制度,科举制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个时代本身并没有经历相应的社会变革与发展。”
“它的生产力可能是因为咱娘,或者其他先行者的帮助,提升了。”
“但社会结构,都还停留在更早的阶段。”
“对于科举制这种上层建筑,大概率只是生搬硬套。”
“所以,才造成了眼下这种有名无实的局面!”
范隐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耸了耸肩,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嗯哼~”
范贤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急了。
“哎,你别嗯哼了,到底是不是?”
范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摊开手。
“我哪里知道?”
“我是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又没有亲眼见证过历史的变迁,我怎么知道?”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重重拍了拍范贤的肩膀,那力道让范贤的身子微微一沉。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赞许。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