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又归于死寂。
月光从朝南敞开的大门外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冷的银辉,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月光里清晰可见。
只剩下范隐翻动卷宗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范隐看着眼前一份积压了数年的案卷,看着上面朱笔批示的“暂缓”二字,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悠长而无奈。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小心少年白头。”
范隐猛地抬头。
只见大门边,陈平平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
“院长,您还没睡啊?”
“你不也一样吗?”
陈平平笑着反问。
范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
“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身来推他进来,陈平平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陈平平双手转动着轮椅的轮子,那轮椅便缓缓向前。
监察院几乎每个门槛内外都修了平缓的木制斜坡,就是为了方便他的轮椅出入。
以往,越过门槛这种事,总需要旁人搭一把手。
可今天,陈平平只是双手微微用力,轮椅便平稳而顺畅地越过了门槛,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大堂。
“刚来。”
陈平平操控着轮椅,来到范隐的书案旁。
“在查上那几份奏折的人?”
“不是。”
范隐摇头。
“那几个早就查完了。”
“结果如何?”
“都有问题。”
范隐的语气很平静。
“一个刑部的郎中,收受贿赂,篡改了判决结果。”
“一个吏部的员外郎,收钱帮人违规升迁。”
“一个工部的,贪墨了修缮河堤的工程款。”
“还有三个,都是都察院的御史,诬告他人。”
“嗯,意料之中。”
陈平平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为何要叫你去?”
范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具体不能确定,但能猜到一些。我这几天抓的,都是二皇子的人。”
“他或许是怕我已经彻底倒向太子那边。”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兄弟阋墙的局面,提前敲打我一下。”
“差不多。”
陈平平的目光落在范隐身上。
“那你知道,他为何又让你去查那几份奏折上的人吗?”
“这个也知道。”
“既然知道,那抓那几个人的时候,你就别亲自去了。”
范隐闻言,挑了挑眉。
“为何?”
“这可是正合了我的心意。”
陈平平笑了。
“也对,你本来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那没事了,这倒确实合了你的心意。”
他看着范隐面前那厚厚的卷宗。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为何长吁短叹?”
“监察院常年积压的案卷。”
范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看到这些,我才知道,我这几天搞出的所谓大刀阔斧的反腐行动,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查出来的那些贪官,都只是些苍蝇罢了。”
“真正的大老虎,一只都没碰到。”
“怎么?”
陈平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寻。
“被打击到了?失去信心了?”
“那倒没有。”
范隐摇头。
“我这次本来也没指望能毕其功于一役。”
“主要目的,还是完成我之前的计划,搞点事,犯点错,抵消些功劳,顺便再锻炼一下邓梓月他们。”
“那就好。”
陈平平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
“不要失去信心。”
范隐却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觉得,监察院真正的作用,从来没有发挥出来过。”
“明明有那么多案子,证据确凿,却迟迟不准动手。”
陈平平也发出一声轻叹,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萧索。
“没办法,是他一直压着,觉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干系重大。”
范隐又问。
“那还有很多事,明明监察院已经察觉到了苗头,完全可以提前遏制,为何偏要任其发展?”
“最终酿成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