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射出,余音未绝。
那弓弦震颤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内久久回荡,仿佛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庆皇随手将那张铁胎硬弓放回陈列架上,动作平稳,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停在书房中央的陈平平,毫无征兆地开口。
“你刚刚,好像欺君了吧?”
声音很淡,淡得像是随口一句闲谈。
可“欺君”二字,却重如泰山。
陈平平脸上的皱纹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摇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庆皇,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
“陛下何出此言?”
庆皇踱步回到矮桌前,目光扫过那些制作箭矢的工具。
“你方才说,范隐那孩子心思单纯。”
他的声音顿了顿,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着手上的金属粉末。
“可后来,你又说他天生心思细腻,头脑机敏。”
“单纯与机敏,这二者,不冲突吗?”
陈平平笑了,笑声温润。
“陛下,这不冲突。”
“这孩子对外人,对那些心怀叵测之辈,自然是心思细腻,步步为营。”
“那是他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可对自已人,对咱们这些老家伙,他那份心思,便是单纯的。”
“他信我们,指望我们,所以才懒得动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
庆皇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软布扔在桌上。
“也对。”
他负手而立,背影透着一股难言的萧索。
“这孩子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
“也就咱们几个老家伙,他还肯给几分薄面,尊敬一点。”
陈平平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陛下说错了,范隐那孩子,最尊敬的还是您。”
“是吗?”
庆皇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那是尊敬吗?”
“他是怕朕。”
陈平平摇了摇头。
“怕,与敬,也差不多。”
“那可不一样。”
庆皇的目光变得深邃。
“范隐自已就说过,皇室威严,与其让人畏惧,不如让人发自内心地尊敬。”
陈平平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陛下您看。”
“这孩子从小长于淡州,从未接触过天家威仪,却能说出如此通透的话来。”
“这份见识,这份心性,不是天赋,又是什么?”
话音落下,这对君臣二人,也相视一笑。
那笑意里,也全是心照不宣的算计,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另一边,范隐抱着那几份沉甸甸的奏折,刚走出御书房的朱门,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廊下,将廊柱的影子拉得极长,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猴公公正垂手立在廊下,仿佛已等候多时。
“哟,猴公公。”
范隐脸上立刻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咱们这回,应该是好久不见了吧?”
猴公公闻声抬头,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也挤出一丝笑意,躬身道:“我的范大人哎,算下来,这才过了三日。”
“是吗?”
范隐煞有介事地感叹。
“可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咱们这可是隔了足足九个秋了。”
“当不得,当不得。”
猴公公连连摆手。
范隐瞥了眼他身后的御书房,问道:“猴公公这是要去见陛下?”
“不是。”
猴公公又摆了摆手,侧过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是陛下让老奴,送您出宫。”
“哦,原来如此。”
范隐笑笑,不再多问,随着猴公公的指引,向宫外走去。
两人走在冗长的宫道上,脚步声单调地回响着。
范隐忽然开口:“猴公公,我这进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陛下这次还特意让您来送,可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里面说?”
猴公公的脚步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范大人明鉴。”
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确实有些话,不便明说。”
范隐心中了然,侧耳倾听。
“范大人,您最近的行动,有些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