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蔬司内,一股菜叶腐烂与泥土混合的潮气,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一个年老又略带尖细的声音,划破了此处的宁静。
“哎,今天你这菜,不新鲜啊。”
“不符合规定啊。”
说话的正是戴公公,他捏着一根青翠的菜梗,眼皮耷拉着,正对着一辆装满蔬菜的板车挑剔。
车旁,一个蓬头垢面、腰背佝偻的菜农,脸上布满了沟壑,声音里满是焦急。
“戴公公啊,小人这菜是刚从地里摘的,您看,这断口还新鲜着呢。”
戴公公斜着眼扫了一下。
“嗯,你拿的这根还算新鲜。”
他随手又从车里拿起另一根,在菜农眼前晃了晃。
“但这些可不新鲜啊。”
“你看,这断口都黑了。”
菜农连忙接过那根青菜,粗糙的手指在断口处一抹,那层黑色便消失了。
“戴公公,这个只是沾了点泥土。”
“您看,我把它擦了,这里面也新鲜啊。”
戴公公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沾了土,也不行啊。”
“沾了土,菜就被污了。”
“哪能往宫里送啊?”
菜农的声音绷不住了,透着一股快要哭出来的腔调。
“戴公公啊,这菜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沾泥土呢?”
戴公公的耐心彻底耗尽,他皱着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农夫。
农夫也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戴公公的眼神变得审视。
“你是新来的?”
“是啊,戴公公,小人是第一次给检蔬司送菜啊。”
“没人教过你规矩?”
菜农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呢喃。
“没有啊,戴公公,这给检蔬司送菜还有其它规矩嘛?”
戴公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啪!”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板车的边缘,木头发出一声闷响。
“胡闹!”
屋内,一个身影立刻窜了出来,是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赶到戴公公身旁,扑通一声跪下。
“戴公公,息怒,息怒。”
戴公公的怒火转向了脚下的人,厉声呵斥。
“这怎么回事儿?”
“我就两天没来,你们就坏了规矩啊?”
“这什么人都能往检蔬司送菜了?”
小太监的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戴公公,您赎罪,您赎罪。”
“实在是事出有因。”
戴公公这才收敛了一丝怒气,鼻子里哼了一声。
“事出有因?”
小太监连忙点头。
“是啊,戴公公。”
戴公公挥了挥手。
“嗯……”
“那先起来吧。”
他转身朝旁边走了两步,小太监立刻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
戴公公压低了声音。
“说说吧。”
小太监也凑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话。
“是这样的,戴公公。”
“最近,实在是不知道怎得,以前往检蔬司送菜的菜农们,都说自已家的菜遭了虫灾。”
“菜都坏了。”
“都送不了菜了。”
戴公公脸色又沉了下去。
“虫灾?送不了菜了?”
“是啊,戴公公。”
戴公公不耐烦地说道。
“那关咱们什么事儿啊?”
“他们每个人都有份额,出了事,他们自已想法子去。”
“份额满足不了,都给我治他们罪去。”
“罚他们一顿,就交上来了。”
小太监面露难色。
“戴公公,不行啊,这次那些个菜农都说自已家的菜都遭了虫灾。”
“他们说,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也交不上来菜啊。”
“是吗?”
“是啊,戴公公,这件事上,小人也不敢撒谎啊。”
“小人也去城东打听了,的确说是有了虫灾啊。”
“给咱们检蔬司送菜的都是城东的,好像因此一起遭了灾。”
“不过,还好,小人又去了城西。”
“那边没有事,小人这才自作主张,先换了城西的应急。”
戴公公听完,斜眼看着他。
“你胆子真大啊。”
“敢随便换供菜的菜农。”
小太监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