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宴席结束。
范隐、范贤、太子与其他三位皇子走在宫内长长的走廊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光洁的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无声地交错、分离。
范隐、太子、二皇子三人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范贤、大皇子、三皇子则落后数步,跟在后面,沉默地听着前方的动静。
空气中残留着酒宴后的微醺,却被一种无形的政治张力拉得紧绷。
太子忽然侧过脸,视线落在身旁的二皇子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磨。
“二哥啊,真没想到。”
“明面上,姑姑与我走得最近,可这私底下,你们两个的感情才叫一个深厚。”
二皇子闻言,脸上肌肉一动,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嘲。
“哎,太子殿下您可是说错了。”
“我与姑姑,不过是金钱往来,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感情。”
“这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姑姑最看重的人,还是您这位太子殿下。”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一言不发的范隐,将话题引向了最安全也最核心的人物。
“不过,若按照范大人的说法,比起我们这些晚辈,姑姑应该是更看重权势本身才对。”
太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那份储君的威严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二哥,长辈之事,不可妄议。”
二皇子立刻抬起手,在自已嘴边轻轻拍了一下,动作夸张,态度却十足诚恳。
“没错,没错,瞧我这张嘴,身为晚辈,岂可妄议长辈。”
太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温和,继续说道。
“不过,二哥,此次能化险为夷,当真是幸运。”
二皇子却摇了摇头,带着那副平日里的笑容。
“太子殿下,这可不是幸运。”
“这是父皇宽仁,更是范大人为我剖析利弊,出谋划策。”
太子终于将目光彻底转向了范隐,那眼神深处,带着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确实,范大人也出力颇多。”
“不仅查明了走私之事,更指出了二哥的错误,让二哥能够悬崖勒马。”
“同时也为父皇排忧解难,孤,也要多谢范大人。”
范隐微微躬身,姿态谦和得滴水不漏。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您这是折煞臣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是职责所在。”
话音刚落,二皇子忽然落后了半个身位,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拉住了范隐的袖子。
只这一个动作,二人瞬间与太子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并排而走。
二皇子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碰了范隐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兴奋。
“哎,范兄,之前说的那个以工代赈的事儿……”
范隐眼皮一抬,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以工代赈,你不会?”
“怎么可能!”
二皇子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自信。
“你都解释得那么清楚了,无非是化无偿救济为有偿劳动,既保了灾民生计,又兴修了水利工程。我也算博览群书,以往的史书里,并非没有类似的法子。”
范隐挑了挑眉,脚步不停。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二皇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恼,那神情不似作伪。
“问题,倒是没有。”
“只是,这最后一步,邀请文人才子,歌功颂德……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那些个庸人,搜肠刮肚也憋不出几个像样的句子,想靠他们写出传颂千古的佳作,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热切起来,那温度几乎要将范隐点燃,他紧紧盯着范隐的侧脸。
“所以,能不能……你再出手一次,随便给首能流传千古的佳作?”
范隐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真诚的无奈。
“二殿下,我跟范贤是真的不会写诗,也不会写词,那些诗都是背的。”
“之前那次宴会念的近百首诗词里,有多少没记载的典故,有多少陌生的地名,你又不是没看出来。”
二皇子眼神一亮,满不在乎地说道。
“看出来了,不就是仙境里的嘛?”
“没事儿!你随便给首,我就按照诗词里写的景致去建造,管它仙境还是哪里,我给你在人间复刻出来!”
范隐看着他那执着到近乎偏执的样子,似乎是彻底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