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找小皇帝坦白的第二日,便到了北奇太后的寿宴。
设宴的地点,正是使团初抵时那座宏伟的宫殿。
殿外小雨淅淅,薄雾笼着飞檐,殿内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所有人皆已落座。
太后安坐于台阶之上的主位凤椅,今日的海棠垛垛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宫装,静静侍立其右。
小皇帝则坐在太后左下方的首位。
大殿左右,泾渭分明。
一边是身着白色官服的南庆使团,另一边,则是清一色大红官袍的北奇官员。
南庆使团中,靠近中间第一排上位的范隐与范贤,以及末位的高达和王七年,并未身着官服,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北奇那边,同样靠近中间的末尾处,狼淘与何道人也是一身便服,静默地坐着。
此刻,殿内所有人同时举杯,面向高阶之上的主位,声浪汇聚。
“恭祝太后,寿与天齐,千秋永颜。”
主位上的太后含笑举杯,声音温和地传遍大殿。
“诸位的美意,哀家领了。”
“请。”
众人齐齐饮尽杯中酒。
“诸位卿家安坐。”
“谢太后。”
随着整齐的应答,众人方才缓缓落座。
“开宴。”
太后淡淡说道。
宴席开启,众人开始品尝眼前的珍馐美味,殿内一时间只有轻微的杯箸之声。
可这片刻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太后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南庆使团的方向。
“范贤,哀家听闻,你回南庆后,便要执掌内帑财权了。”
“今后,这笔生意便由锦衣卫,与你方商铺直接交接吧。”
殿内,范隐身侧的范贤立刻起身,躬身行礼。
“外臣明白。”
他的手尚未放下,北奇官员那侧,却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
正是沈重。
他与其他北奇官员一样,身着大红官袍,但袍上却用金线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蟒。
此蟒纹乃太后亲赐,象征着他不知道几个人之下,但绝对是万人之上的无上荣宠。
可经过和范隐彻夜长谈后,这荣宠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声“等一下”之后,沈重的目光并未落在范贤身上,而是径直起身,快步走到殿中,于台阶之下,深深躬身。
“太后,臣觉得不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主位上的太后,对沈重的反对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沈指挥使,此事哀家早已思虑周详,对我大奇有利无害,并无不妥。”
她话音一落,南庆与北奇两方,不少官员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彼此点头示意。
但北奇那边,亦有少数人面无表情,甚至个别人,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殿中的沈重,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沉稳。
“范隐、范贤兄弟二人,诡诈异常,不得不防。”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请太后三思。”
凤椅上的太后,笑意不减。
“沈指挥使啊,据哀家所知,这范隐、范贤,尚是少年郎,年纪未及弱冠,哪来那许多心思。”
“况且,大战之后,我大奇民生凋敝,正需大笔钱财恢复元气。”
“范贤此次献上的寿礼,便是这门生意,可是解了我大奇的燃眉之急啊。”
沈重依旧低着头,声音里没有丝毫动摇。
“太后,少年人多是纯良,但有些人,却是天生狡诈。”
“此笔生意,明面上看,确无问题,可暗地里,不知他们会动什么手脚,留下何等隐患。”
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再次转向南庆使团。
“范隐、范贤,沈指挥使说你们兄弟二人诡诈,不得不防。”
“还说你们在这门生意里动了手脚。”
“你们,怎么看?”
范隐离席起身,同样来到殿中,却站在沈重右后方几步远的位置,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太后,我们兄弟可不是天生狡诈。”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们兄弟,可是纯良的少年人。”
“纯良到什么地步呢?就是那种走在路上看见老人摔倒了,都得琢磨一下怎么扶才不会被讹的纯良。”
这话一出,太后身旁的小皇帝嘴角微微一扬,险些没忍住笑意。
范隐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