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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长到五岁时,已经成了暖房里最活泼的小身影。每到傍晚,他总会攥着蜡笔,蹲在爷爷的藤椅旁,把夕阳涂得满纸都是——有时是橘红的圆太阳,有时是拖着金边的云朵,偶尔还会在画角添上一个小小的自己,举着棒棒糖,朝着画里的爷爷奶奶挥手。
“爷爷爷爷,你看!今天的夕阳会笑!”小家伙举着画纸跑向爷爷,夕阳的光落在他软乎乎的发顶,像撒了一把金粉。爷爷放下笔记本,接过画纸,老花镜滑到鼻尖,笑着点头:“嗯,我们小宝画的夕阳,比天上的还热闹哩!”奶奶坐在一旁串贝壳,闻言笑着把一颗磨得发亮的白贝壳递给他:“给,把这个贴在夕阳旁边,就像海边的夕阳啦,咱们小宝也去过海边的,记得不?”
孩子乖乖接过来,用胶水小心地把贝壳粘在画纸上,抬头时恰好看见父亲推着轮椅过来——爷爷的腿不大方便了,父亲便特意换了轻便的轮椅,每天傍晚推着他在院子里转一圈,看夕阳从湖面沉下去,看暖房的玻璃映出满室的光。
“爸,今天风小,咱们去湖边看看吧?”父亲轻声说。爷爷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暖房夕照》上,又望向女儿和女婿——两人正蹲在花坛边,给新栽的月季松土,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当年自己和老伴儿的模样。
湖边的木台早已换成了防腐木,母亲铺了块格子布,摆上切好的苹果和刚煮好的银耳羹。孩子跑在最前面,踩着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条小尾巴。女婿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扶一把差点摔倒的小家伙,笑着说:“慢点跑,小心夕阳把你映成小金人儿啦!”
一家人坐在木台上,望着夕阳缓缓沉入湖底,把湖水染成一片橘红,远处的芦苇荡被镀上金边,偶尔有飞鸟掠过,留下一道淡淡的剪影。爷爷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想当年啊,第一次带丫头来这里,她才这么点大,抱着我的腿说‘爷爷,夕阳掉湖里啦,我要把它捞上来’。”说着,他抬手比了个小小的弧度,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母亲笑着接话:“可不是嘛,后来每次看夕阳,她都要拿个小网兜,蹲在湖边捞半天,说要把夕阳捞回家,挂在墙上。现在倒好,不仅把夕阳画在了墙上,还把日子过成了夕阳的模样。”
女儿握着母亲的手,指尖触到母亲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做家务、织毛衣磨出来的,却也是最温暖的触感。她望向身边的丈夫,又看看不远处追着蝴蝶跑的孩子,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不过就是这样:夕阳依旧,家人在侧,岁月慢慢走,故事慢慢写。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清晨推开窗,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暖房的玻璃上结了层薄霜,映着天边淡淡的橘色——竟是难得的雪后夕阳。孩子兴奋地穿着小棉袄跑出来,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跑向暖房,对着玻璃上的霜花哈气,想把里面的夕阳“吹”出来。
奶奶裹着厚厚的棉袄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刚织好的小围巾,红色的,边角上绣着小小的夕阳图案:“快戴上,别冻着了。你看这雪后的夕阳,多好看,像把雪都染成暖的了。”孩子乖乖戴上围巾,抬头望着天边的夕阳,忽然拉着奶奶的手说:“奶奶,等雪化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把雪人堆在暖房旁边,让它也看夕阳!”
爷爷坐在暖房里,透过玻璃望着外面的祖孙俩,手里捧着笔记本,慢慢翻着。笔记本已经换了好几本,最新的一本里,贴着孩子的第一张夕阳画,贴着一家人去海边的合影,贴着女儿婚礼上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去年冬天拍的——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奶奶织的围巾,正踮着脚给爷爷递橘子,夕阳落在他们祖孙俩的笑脸上,暖得像一团火。
“时间过得真快啊,”爷爷轻声呢喃,手指轻轻拂过照片,“转眼之间,丫头都当妈妈了,小宝也这么大了,咱们家的夕阳,也看过一辈又一辈的人了。”老伴儿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笑着说:“是啊,可不管过多久,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夕阳就永远是暖的,日子也永远是甜的。”
傍晚时分,雪渐渐停了,夕阳的光更亮了些,透过暖房的玻璃照进来,落在爷爷的笔记本上,落在奶奶织了一半的毛衣上,落在孩子贴满贝壳的夕阳画上,也落在一家人的笑脸上。女儿端着刚煮好的姜汤走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热气氤氲着,模糊了窗外的夕阳,却让屋里的暖意更浓了些。
“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女儿笑着说,“等明天雪化了,咱们一起去堆雪人,还要把雪人画下来,贴在‘夕阳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