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用生命留下的账本,指明了抗争的方向。
母亲似乎也从这突如其来的铃声中,汲取到了一丝微弱的力量。她抬起泪眼,看着儿子眼中那冰冷而坚定的火焰,用力摇了摇头,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砚秋……别求他……咱们……自己来!”
别求他!
咱们自己来!
这句话,与父亲账本上“争一线生机”的遗言,与那穿越时空的铜铃清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垮了沈砚秋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迷茫!
四、薪火初燃
当天夜里,沈砚秋没有待在窝棚里。他揣着那本染血的账本和那枚铜铃,冒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悄悄来到了镇子边缘,那片同样在灾难中受损严重、但主体结构尚存的废弃土地庙。
这里平时罕有人至,如今更是荒凉。
他点燃了一小堆捡来的、潮湿的柴火,火光在破败的庙宇里跳跃,映照着他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庞。
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石头,是铁柱,是其他几个在矿难中失去亲人、或者对陆鸿声恨之入骨的年轻窑工。他们个个面带悲戚,眼神却和沈砚秋一样,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砚秋哥,叫我们来啥事?”石头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沈砚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本染血的账本,摊开在众人面前。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封面上那片暗红的血渍,和里面一页页触目惊心的死亡记录。
“这是……大成叔留下的?”铁柱倒吸一口凉气。
沈砚秋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父亲那两行遗言,声音低沉而有力:“天地不仁,咱们认了!可陆鸿声,他比天地更狠!他把咱们当牲口,当可以随便丢弃的刍狗!我爹说了,要‘争一线生机’!这生机,不是求来的,是争来的!”
他举起手中的铜铃,轻轻一摇。
“叮当……”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不屈的意志。
“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看着家被毁掉,还只能拿那几吊买命钱!”沈砚秋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愤怒的脸,“咱们要把这本账,公之于众!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陆鸿声的万贯家财,是怎么用咱们的血和命堆起来的!咱们要……讨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
“把账本亮出去!”
“不能再忍了!”
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年轻的窑工们红着眼睛,低吼着,如同即将冲出牢笼的困兽。
染血的账本是控诉的檄文。
清脆的铜铃是集结的号角。
而他们心中燃烧的地火,将是焚毁一切不公的……薪火。
沈砚秋看着眼前这些同仇敌忾的伙伴,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账本和铜铃。
他知道,前路必然艰险,陆鸿声绝不会坐以待毙。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孤单,也不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