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遗书(2 / 3)

毙。陆府抚恤,每家一吊钱。”

“四十年,三月初三,南五巷瓦斯突出,起火,张铁头、赵小乙……等五人烧死。无抚恤,言其违规操作。”

“四十年,七月十五,井口塌陷,砸死刘寡妇独子,年十二。抚恤半吊钱。”

“四十一年,九月初九,东七巷冒顶,钱大膀、孙老蔫……等七人被埋。抚恤每家两吊钱。”

……

一桩桩,一件件,冷冰冰地记录着这些年发生在富源矿的死亡。名字、日期、死因、微薄得可笑的抚恤金额。有些记录旁边,父亲还用更潦草的字迹,简单标注了死者家中的情况:“遗孀带三子”,“老母眼盲”,“欠药钱五钱”……

这哪里是账本?

这分明是一本用血泪写就的矿工死亡名录!是沉默的沈大成,在无数个夜晚,就着如豆的油灯,用他那只握惯了镐头、写字笨拙的手,为那些死得无声无息的工友,留下的最后一点证据!

沈砚秋一页页翻下去,手指拂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仿佛能听到他们临死前的惨叫,看到他们家人接到那点微薄抚恤时的绝望。每一笔记录,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他终于明白,父亲那看似麻木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沉重而无力的悲愤!他无法改变这吃人的矿井,只能用这种方式,记住每一个被吞噬的生命,记住这血淋淋的“账”!

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记录的正是几天前那场毁灭性的塌方。父亲用更加颤抖、几乎难以辨认的笔迹,匆匆写下了几个名字的开头,显然灾难发生时他正在记录,笔迹到此戛然而止。

而在那未完成的记录下方,空白的纸页上,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了两行字。那字迹深深刻入纸背,带着一种濒死前的决绝:

“天地不仁,非独于我;”

“然人可争一线生机!”

看到这两行字的瞬间,沈砚秋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天地不仁!

又是这句话!从周墨白口中,从林昭棠的经历里,如今,又从父亲这染血的“遗书”中浮现!

父亲他……他这个一辈子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刨煤的窑工,原来也早已认清了这天地(规律)的无情!他并非完全麻木,他只是将所有的痛苦和思考,都埋在了心底,写在了这本无人知晓的账本上!

而他留下的最后嘱托,不是抱怨,不是绝望,而是——争一线生机!

怎么争?

向谁争?

沈砚秋的目光,猛地从账本上抬起,再次投向陆家宅院的方向。答案,不言而喻!

三、铜铃旧声

沈砚秋抱着那本染血的账本,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失魂落魄地回到临时安置母亲的窝棚。

母亲依旧蜷缩在角落,对儿子的进来毫无反应。

沈砚秋走到母亲身边,缓缓跪下,将账本递到母亲面前,声音嘶哑:“娘……你看……这是爹……留下的……”

母亲木然的目光落在账本封面那片暗红的血渍上,身体猛地一颤。她伸出枯瘦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血渍,仿佛在抚摸丈夫冰冷的脸颊。良久,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从她干涸的眼眶中滑落。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将那本染血的账本紧紧抱在怀里,贴在胸口,像是要从中汲取一点早已消失的温度。

窝棚里死一般寂静。

就在这时,一直被母亲紧紧攥在手里的、阿茶那件小褂子里,忽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叮当”一声脆响。

沈砚秋和母亲都愣住了。

母亲颤抖着,慢慢松开手,从小褂子隐秘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破布,里面赫然是那枚曾经挂在阿海脖子上、后来被林昭棠藏起、不知为何流传下来,又被阿茶不知从何处找到、当做宝贝偷偷藏起来的——小铜铃!

铜铃上刻着的细密花纹,在窝棚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

母亲看着铜铃,仿佛想起了小女儿生前玩弄铃铛时,那短暂而脆弱的笑容,泪水流得更凶了。

沈砚秋接过那枚铜铃。铜铃冰凉,却仿佛带着阿茶微弱的气息。他想起第二季故事里,林昭棠就是靠着这枚铜铃和顽强的意志,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现在,这枚象征着传承与不屈的铜铃,阴差阳错,又来到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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