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大学的生活,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色彩浓重却对姜凌霜而言有些过于斑斓和迅捷的画卷。课堂上的知识深邃广博,教授们的讲解引经据典,城市同学们的见多识广和活跃思维,都让她在汲取养分的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无形的压力。经济的窘迫,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她与这个环境的差距。她像一株被移植到沃土却极度缺水的幼苗,拼命伸展根系,渴望汲取每一滴能让自己存活下去的水分。
最初的彷徨和无措过后,凌霜骨子里那种从贫瘠大山中磨砺出的韧性开始发挥作用。她知道,自怨自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待施舍更是绝无可能。要在这里立足,她必须依靠自己。
一天下午,在食堂吃完她那顿雷打不动的、最简单的咸菜馒头后,她没有立刻离开。她注意到食堂收盘处异常忙碌,几个阿姨穿梭在餐桌间,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堆积如山的餐盘碗筷,油腻的污渍沾在她们的围裙上。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她鼓起勇气,走到一位看起来面善的、负责管理的阿姨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阿姨,请问……这里需要人帮忙吗?我课余时间都可以来。”
阿姨打量了她一下,这个女孩衣着朴素,眼神清澈,带着一股山里孩子特有的执拗和认真。“干活很累很脏的,报酬也不高,按小时算,一小时一毛钱。你一个大学生,能吃这个苦?”
“我能!”凌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坚定,“我不怕累,也不怕脏。”
阿姨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恳切,又看了看她洗得发白的衣领,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那行,你明天中午放学和晚上放学后过来试试吧。手脚麻利点。”
“谢谢阿姨!我一定好好干!”凌霜的心因为这一丝微小的希望而雀跃起来。
就这样,凌霜拥有了她在大学里的第一份“工作”。每天中午和晚上,当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说笑着涌向食堂享受餐食时,她却要迅速赶到食堂后台,套上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沾满油污的深色围裙,戴上袖套,投入另一场“战斗”。
她的任务是协助阿姨们收拾餐盘,将同学们吃完的碗筷、餐盘从桌子上收回,送到后厨的清洗间。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繁重。高峰期,食堂里人山人海,餐桌很快被堆满。她需要眼疾手快,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将那些沾满食物残渣、油渍斑斑的盘碗摞起来,搬到沉重的塑料筐里。剩菜汤水常常会溅到手上、围裙上,散发出酸馊的气味。沉重的筐子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搬动,一趟下来,手臂酸麻,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一些同学投来诧异或好奇的目光,偶尔能听到低低的议论:“咦?她不是我们系的吗?怎么在这儿干活?”“家里很困难吧……”这些目光和话语,像细小的针尖,刺在她敏感的自尊心上。起初,她会感到脸颊发烫,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动作。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她想起姜家坳更繁重的农活,想起母亲病榻前的操劳,想起自己挑灯夜读的夜晚……与那些相比,这点体力上的辛苦和面子上的难堪,又算得了什么?她需要这份收入,哪怕微薄,也能让她在买旧书、买必需品时,稍微喘一口气。
她不在乎油污弄脏了唯一的旧外套袖口,不在乎清洗时冰冷的水刺痛皮肤,只在乎每天工作结束后,食堂管理员递过来的那几张皱巴巴的、合计可能只有两三毛钱的零票。那几张票子,被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和其他积攒的零钱放在一起。每一分钱,都意味着她向自食其力迈出了一小步,意味着她对姜家坳乡亲们的负担减轻了一分。
课余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上课、去图书馆抢占座位看书、抄写无法借出的资料、食堂打工……她的时间表精确到分钟,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高速旋转,几乎没有片刻停歇。晚上,当室友们可能在闲聊、听收音机或参加社团活动时,她往往还在灯下奋笔疾书,或者疲惫地清洗着打工时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