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叫她的兄弟们:“来啊,给我把白梦瑶从马车上拉下来!我要将她千刀万剐,给大当家做祭品!”
喽啰们听闻,“呼啦”一声都围了过来。
周文书猛地一颤,知道事情不妙,但他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并不说话。
我却道:“晚娘,你居然到现在都不明白?”
晚娘不懂我在说什么,她冲喽啰们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
我说:“你为什么始终都要活在怨恨中呢?你觉得隐刀究竟为什么而死?是为了让你将自己活成一个活死人?还是回到城主小姐程莞尔的身份,活成以前那般阳光灿烂?”
晚娘望着我不说话,当初我留给她的信里写的很明白,隐刀就是为了让她放下心结才自愿死在她的刀下的,但也因为我信中提及的那些似真似假的“真相”,她虽然放下了以前的仇恨,却又陷入了自我的懊悔之中。
“到底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我问她。
她望着我没有回答,但那一身红衣在这颓废的山林之间却显得如此凄凉。
“如果爱会让人心生怨恨,并为此而悲伤一世,那么它跟恨又有什么区别?”我问她,也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爱不可辜负!”她狠狠对我说,“恨也绝不能忘!”几乎咬碎牙根!
我其实根本就无所谓她的回答,我只想说我自己认为的:“所谓爱,是让人即便身处地狱烈火之中,也依然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微笑着活下去,只要回想往昔,便会觉得心中甜蜜;而所谓恨,则让人生在天堂也觉得世界灰暗,它能摧毁过去,也会杀死未来。”我轻轻叹了口气,“爱不可辜负,恨不能遗忘,所以今天,我们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谁害了我们?真的是这世上的某一个人?还是……我们自己?”
晚娘望着我,居然没了声音。
是谁害了我们?如果当初,我也能放下仇恨,真心的跟子夜离开这场阴谋,是不是,现在的我们都会变得不一样?
“公主,坐稳了!”而周文书趁这个机会,突然一挥手里的缰绳,马儿便带动整架马车朝前奔去。
小喽喽们不敢轻易拦马,纷纷往两旁避让开去,我们居然就这样突破了包围。
晚娘在后面叫:“给我追!给我放箭!不管死活,都要把白梦瑶给我抓回来!”
隐刀,怎么办,晚娘的心结好像并没有解开,我……是不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笑起来一脸匪气的男人,心里忽然就变得宁静下来。
是了隐刀,你的女人必定是个聪明人,想必她日后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急急的风刮着我的脸颊,我的耳边俱是利箭划破空气追逐而来的声音,我坐在马车里心却意外的平静,我对周文书说:“周文书,就到这里吧。”
周文书不是个武将,他忙着赶马车,根本没听见,或者他听见了却因为事态紧急而无法思考我话里的意思,所以他并不回答我。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前却成了子夜的身影,彼时,他一身白衣,站在平清城黑色的城石之间,应着背后那满城的粉色花海,忽然就生出一种众生皆梦,唯他跳出三道轮回,孑然一身的错觉……
所谓爱,便是只要回想往昔,就会觉得心中甜蜜,哪怕……我将死,也觉此生有幸。
“再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周文书从马车上推下去,如果他继续带着我往前,难免不会被流箭所伤,继续带着我只有死路一条,晚娘要的只是我,他没必要陪死,而且以他的才华,他能造福许多人,我……已经末路,救我没有任何意义,这笔买卖不划算,我素来不是个大方的人,理应结束这场交易。
“公主!”我听到周文书在后面叫我。
可五石散让我听到了更多人的声音。我听到我二哥在笑;我听到顾少卿在给我读江湖话本;我听到季龄语在弹瑶琴;我听到子夜在对我说:“我愿意!我愿意上你的当!”
我白梦瑶此一生无所作为,却能遇见你们,赚了,我这一辈子赚翻了!
马儿沿山路狂奔,一路往上,却在慌忙之间走上了悬崖。后面的喽啰始终追赶,不肯放过,我坐在马车上,一直回想往昔,居然觉得此刻才是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
而也就在马儿腾空而起,马车跌向万丈深渊的时候,忽见一个黑影急急飞驰而来,他轻功极好,只是一手搭住峭壁凸石,另一只手便从马车中将我一把拽住。
“子夜?”我大吃一惊,心中的欢喜超乎想象。
“姑娘,你没事吧!”他问我,却在看到我时又愣了一愣,“居然是你!”
又是一句“居然是你”,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仅凭着他这句话就知道他一定很恨我。
“公主,你可还记得我?”他问我。
我还真的想了想,可我实在看不清他的脸,也实在想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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