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敬退至钟楼台阶,冷笑道:“你以为你能抓尽天下奸细?我不过是个执灯人。真正的棋手,仍在紫禁城中饮酒赏花。”
“谁?”马世龙厉声喝问。
“你信的那个人。”赵元敬嘴角渗血,似已服毒,“那位让你‘节制诸将’的陛下……可曾想过,为何每次你刚定一策,敌方便有所动作?为何你提拔之人,不出三月便遭弹劾?为何你奏请拨款修墙,户部总说‘库银不足’,可江南织造一年却能进贡三十万匹云锦?”
马世龙心头一震。
赵元敬仰天大笑,笑声未绝,身体忽然抽搐,倒地不起。临终前,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抛向空中:“拿着吧……这是你当年在宁夏救下的那个孩子……留下的最后信物。”
马世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玉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父仇不共戴天,儿誓灭马氏九族。”
他浑身剧颤,几乎站立不稳。
那孩子,是他十年前剿灭一股劫掠边民的马贼时,从尸堆中救出的孤儿。当时不过五岁,他怜其孤苦,亲自抚养半年,后托付给山西一户教书先生代养。岂料此人竟被赵元敬寻获,洗脑驯化,终成复仇利刃。
“人心之毒,胜过刀剑。”马世龙喃喃道。
翌日清晨,五台山围捕结束。共擒获可疑僧侣四十七人,查获密信三百余封、密码本六部、测绘图十一幅,另有大量伪造度牒、通关文引及金银贿款。其中一份名单尤为惊人??列有十三名在职边将姓名,每人名下标注“可用”“观望”“坚决反对”等评语,更有三人已被许诺“事成之后授总兵衔,赐鄂尔多斯草场五百里”。
最令人震惊的是,名单末尾竟附有一份“备用计划”:若马世龙拒不就范,则煽动陕西饥民暴动,嫁祸于其“苛政虐民”,逼朝廷将其革职查办,再由内应接管总制府,开启边关六堡,迎敌南下。
马世龙将全部证据密封,亲笔撰写奏疏一封,交由金牌使者快马送京。
七日后,京师回音抵达。皇帝朱由检批曰:“览卿所奏,朕彻夜难眠。奸佞盘结,竟至于斯!即日起,诏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彻查名单涉及官员,凡有通信往来者,一律下狱审讯;原兵部职方司全司罢免,改由翰林院选派干员重组;另准卿所请,设立‘边务监察道’,专司稽查边将廉洁、军需账目,直属总制府统辖。”
与此同时,一道密旨随行送达:
“朕知卿心如明月,纵千夫所指,亦不改其辉。然孤臣之路,终究艰险。望珍重躯体,莫负苍生所托。若遇危难,可持此旨入宫面圣,百官不得阻拦。”
马世龙跪读毕,久久未起。
数日后,归化城举行公审大会,将五台山俘虏逐一问供,录其口供公示三日,而后押赴校场斩首示众。百姓围观如潮,欢呼雷动。许多牧民甚至携乳酒、羊肉前来慰劳朔风营将士,称其为“草原之眼”。
然而,马世龙并未因此松懈。他深知,根除毒瘤非一日之功。于是下令推行“三互法”:边将亲属不得同驻一镇,幕僚须异地轮换,军需采购实行匿名竞标;又在各镇设立“忠谏箱”,允许士兵匿名举报贪腐行为,一经查实,重奖举报者,严惩涉事官吏。
更令人瞩目的是,他开始筹建“边疆讲武堂”,选拔年轻士卒与蒙汉子弟共同学习兵法、算术、地理与电讯技术,并亲自授课,题其门联曰:
“不读诗书何以治军,不知夷情焉能御敌。”
冬去春来,黄河解冻。新一年的互市如期开启,汉蒙商队络绎不绝。孩子们在学堂里背诵《纪效新书》,农夫在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