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路,比前堂更冷。
柳乘风穿过一条碎石小径,月光被两侧的屋檐切割成残片,投在地上。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混杂着旧书卷的霉气。
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
静室。
一个瘦削的青年背对着他,伏在一张宽大的木案前。
案上铺满了图纸和卷宗,杂乱无章,像一个被风暴席卷过的战场。
那人甚至没有回头。
“楼主说,你是刀。”
那人的话说得很慢,像在研磨石子。
“刀,也需要刀鞘。”
柳乘风反驳。
那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油灯的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颧骨高耸,整个人像一柄出鞘后就再未保养过的利剑,只剩下锋利和锈迹。
他就是张帆。
“听雪楼不是刀鞘,”
张帆说,“那是囚笼。
我们都是笼子里的困兽,只是有的在等死,有的想咬破笼子出去。”
他站起身,个子很高,但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走到柳乘风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像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成色。
“王家的丹鼎阁,废弃了十年。
但根据听雪楼的情报,那里每个月都会有人进去,清理、维护,用的还是王家最精锐的护卫。”
张帆走到那堆图纸前,用一根枯瘦的手指点在其中一张的某个位置,“这里,是旧阁的入口。
守卫森严。”
“硬闯是死路。”
柳乘风说。
“我没那么蠢。”
张帆从一叠卷宗下抽出另一张图纸,“这是丹鼎阁的地下水路图,百年前的旧档。
有一条水道,能通到丹鼎阁的正下方。
入口在一个废弃的码头。”
“废弃的码头,没人看守?”
“看守的不是人,是阵法。”
张帆说,“一个简单的迷踪阵,还有示警的符文。
我能破,但需要时间。
破阵的时候,不能有任何打扰。”
他这是在说明分工。
他负责破阵,柳乘风负责护法。
他是大脑,柳乘风是盾牌,是刀。
柳乘风没有作声。
他看着那张图,水道蜿蜒曲折,如同人体的血脉。
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
这不只是一次潜入,这是一次豪赌。
“你爷爷的线索,就在里面?”
柳乘风问。
“或许。”
张帆重新坐下,拿起一支笔,在图纸上标注着什么,“我爷爷是当世最好的炼丹师。
王家请他去,说是炼‘长生丹’。
可我查遍所有典籍,长生丹的材料,没有一味是对得上的。
他们在炼别的东西,一种……很邪门的东西。”
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墨痕。
“丹鼎阁是幌子,”
张帆说,“真正的炼丹炉,在更深的地方。
旧阁只是入口,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门轴出一声轻微的转动。
朱淋清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短剑悬在腰侧。
“我也去。”
她的话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张帆抬起头,那双缺少活气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波动。
他看向朱淋清,然后又看向柳乘风。
“她是谁?”
“我的朋友。”
柳乘风回答。
“我不需要累赘。”
张帆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像一把冰锥。
“我不是累赘。”
朱淋清上前一步,“城西的水路,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
那片废弃码头,我小时候去过不下十次。
哪里的暗礁最多,哪里的水流最急,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张帆把笔放下。
“你的意思是,这张百年前的旧图纸,比不上你的童年记忆?”
“图是死的,水是活的。”
朱淋清毫不退让,“百年的时间,河道早就变了。
你按图索骥,只会一头撞进淤泥里。”
“我不需要你。
有他一个就够了。”
张帆指了指柳乘风。
“两个人,一个破阵,一个护法。
如果来的是三个人呢?”
朱淋清反问,“或者,来的不是人,是王家养的那些‘东西’呢?你的人手,够用吗?”
张帆沉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笃。
静室里只有这单调的敲击声。
柳乘风能感觉到张帆的抗拒。
他不是在评估朱淋清的价值,他是在排斥一切计划外的变数。
他这种人,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