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玉京在马上
一、不要钱的小叔叔
童佳年跑到音乐节上兼职打工,其实是有预谋的。
此时暮色四合,露天舞台上还有歌手在献唱。
华丽的灯光投映在绿草浓荫之上,一层又一层的观众将露天舞台围起,舞台上的表演临近落幕,众人的欢呼声响彻四周。
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音乐节。
童佳年穿着不太透风的工作T恤,正站在露天大屏后头,随时待命。
她这个位置很煎熬,虽看得清每位歌手大腕的真容,代价就是要被音响震聋了。她刚要挪动一下步子,后头的负责人就喊她:“这边先不用你了,晚上有雨神压轴,人流量大,你下去帮忙吧!”
童佳年“哦”一声,唯唯诺诺往外走。
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震天的音乐声里,她只有凭借着从皮肤传来的震感,才能感知到来自他的消息。
手机屏上显示着“文重元”来电,她矜持了一下才装模作样地接起来。
“小叔叔?”
其实这位小叔叔并不是她的亲戚,更和童家血脉八竿子打不着,听说这个小叔叔的辈分,完全是她年少无知自己作出来的。
童佳年的父亲童桉是独生子,没兄弟姐妹,她七八岁的时候有个小闺密,成天炫耀自家小叔叔如何帅、如何好、如何宠自己,听得她嫉妒横生,于是回家缠着父亲给自己一个小叔叔。
童桉本当这是一句戏言,谁料女儿在这件事上异常较真,为此几乎将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但这小叔叔也不能随便从大街上拉一个回来啊!童桉只有一个拜把子的大哥,姓文,两人也差了七八岁,但为了安抚童佳年,他还是厚着脸皮求到大哥头上,问大哥能不能当一回弟弟,让女儿认个叔叔。
彼时文家大哥正带着儿子打游戏,闻言回头朝童桉发脾气?:“这不行,我大了你七八岁,怎么能当你弟弟?滑天下之大稽!”
童桉尴尬了一会儿,看见电视的游戏界面显示出了一个大大的“WIN”,文家大哥撂下游戏手柄,喜气洋洋地拎着自家儿子衣领,直拽到自己跟前:“不就是一个小叔叔吗,你看这小子行不行?”
他问这话时,手里那小子正抿唇忍耐着父亲的荒唐提议,抬眼瞧着童桉。
那时候文重元十四五岁,有点小大人的模样,又生得唇红齿白,完全符合了童佳年描述的对理想小叔叔的憧憬:一个字,帅,要比她小姐妹的小叔叔还帅!
童桉一面心里觉得荒唐,才七八岁的小姑娘,瞎攀比什么,一面又想起了被女儿作天作地支配的恐惧,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哥,这小子—也可以。”
文重元幼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简直要翻出一个白眼来。
但他自小家教严格,竟然连白眼也翻不明白,尝试过几次就放弃了,所以在这个莫名其妙被强制当“小叔叔”的当口,他只能冷漠地把领口的大手拽下来,一言不发地回房思考人生去了。
这不要钱的小叔叔,他一当就当了十五年。
二、我和沈思,你只能选一个,你要选谁?
童佳年装模作样地接了电话,那头却比她更装模作样,还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字里行间颇有演出来的遗憾。
“佳年,我才下飞机,马上有一个会要开,音乐节我来不及过去了,真的对不起。”
童佳年冷笑一声:“哦,陪我看音乐节赶不及,上次去看沈思的女团公演怎么就来得及?”
文重元无奈:“好端端的,又提沈思干什么?”
童佳年满腹委屈,但她就是死傲娇到连哭也不会哭的人,偏要装出一副“你我势均力敌”的模样来,咬着牙说:“我不妨告诉你,下一场就是沈思那个团的节目,你不来,我当场断线路让她们唱不了,我说到做到。”
文重元被气笑了:“哦,你自己的工作,你不想做了,干我什么事?”
这句话刚出口,那头就怒气冲冲地说了句“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疾行的车里,看着手机,半天没说话。前头开车的张助理禁不住笑起来:“文先生又和侄女吵架啦?”
文重元再次无奈?:“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她不是我侄女。”
张助笑眯眯:“人家叫您小叔叔,我可听得清楚呢,就算是认的亲,也好歹是叔叔,怎么能连侄女都不认?”
他没答话,只是微垂着眼。昏暗的车厢里,他听到自己心里响起一声叹息来,却忽然困惑起这叹息的因由是什么。
他开完会,赶到音乐节那里,萧敬腾已经开唱,老远就能听到嘶吼的声响。文重元拿出佳年一早给他的赠票,检票入场。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一脸感动:“真爱粉真多!好多人都和你一样,一整天没来,就为了赶晚上雨神这一场……”
文重元西装革履,和这里的艺术氛围半点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