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前几天病死了。他小小年纪,无处可去,就留在这里打下手。可人们都觉得他晦气,他只要做错了什么就会被打骂。
怀宁听完就怒了,这不是在天子脚下欺负人吗!她赶走了厨子,又让婢女扶起少年。
她年纪小,更不会安慰人,说出的话其实很难听:“你四肢健全、神志清醒,为何要留在这里任人责骂?若是觉得还不够强大,就去习武读书,到时候就不怕这些个……这些个……”
支支吾吾了好久,她都没把话说清楚,后来干脆作罢,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太对,她跟婢女又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婢女给了少年一锭金子。
“想要能文习武,也要点本钱吧。”她冲少年说了一句,心里还在盘算这点金子够不够。
后来啊,这事儿没过两炷香,怀宁就忘了,少年却一记就是十年。当初的少年没有离开王府,反而一步步成了四王爷的心腹、如今大周派出的探子,颜青。
怀宁不知道,当初几句话会成为颜青往后岁月里全部的光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管是习武还是读什么茶艺,他不仅要变成更好的人,还要帮她守护整个大周。
“那天的藕片是你特意准备的?”
她本以为晕倒那天他端来的清粥藕片是个巧合,如今看来,他一定知道她最爱的吃食。
颜青不好意思地轻咳,应了一声。
“我说颜青……”她抚了一下左臂,里面藏着颜青写好的密信,犹豫片刻仍是道,“你是不是喜欢本公主?”
过了良久,马车外的人才开口:“属下不敢。”
怀宁听到这话乐得开怀,静候答案的那丝不安也消失殆尽:“不敢没关系,就怕不是。”
马车在驿道上疾驰,声音在宁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颜青没再接话,却无法不想怀宁话中的深意。
他在大周还见过怀宁一次。
他陪四王爷入宫面圣,正巧遇见她兴冲冲地拿着风筝,一路小跑经过他身边,嘴中还念念有词:“我做的风筝是天下独一份的,看郑铖还有什么理由小瞧我。”
他看着她,只觉得她比几年前长高了许多,可一直喜欢吃藕片,一直喜欢追着郑铖跑。
那么现在呢,他还能有别的期待吗?
行至江边时,天已微亮,江上弥漫着薄雾,看不清对岸。
准备乘船渡江的怀宁,看见了等在渡口的郑铖和军队。
“这阵仗,抓我不用皇上亲自出马吧。”怀宁嗤笑道。
“抓你?”郑铖想了想,“哦,常妃逃了是该抓。不过朕现在要擒的,是大周派来的探子。颜青啊,你说你原本藏得多好,怎么怀宁公主一来,就乱了阵脚呢?”
八
郑铖不是昏君,早就怀疑颜青的身份。但颜青早年辗转多个国家,就算是探子也无法判断他是哪里派来的。
可怀宁的出现,让颜青变得不同。郑铖确定颜青喜欢怀宁,而赐婚证实了郑铖的另一个猜想。
颜青救了郑铖,却不要任何封赏,唯独这赐婚连推托都没有就答应了。颜青是真的很着急要将怀宁拉到身边保护。郑铖故意让颜青知道郑国准备用留在匈奴与大周边境的军队反攻大周。他自信,颜青知道消息也没机会带出去。
“就算你在马场救了朕,也掩饰不了你的身份。”一旦露出破绽,他就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救你……”颜青不再装出低眉顺眼的样子,眼神中带着挖苦,“不过因为你是公主爱慕之人。”
“随你怎么说,今日都要把命留下。”
身边的侍卫犹豫道:“常妃娘娘还在对面。”
郑铖看着不远处不卑不惧的女子,见她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期待,恼羞成怒:“杀了,一个都不留。”
颜青抽出佩剑,一只手将怀宁护在身侧,低头看她:“公主,你可相信属下?”
怀宁抱住他:“阿宁自然是信的。”
郑铖带来的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饶是颜青武艺过人也渐渐处于下风。怀中抱着的女子,是他强撑下去的唯一信念。
郑铖故意不让颜青立即毙命,反而在他身上不停地留下触目惊心的剑伤。
怀宁看着眼前的血光,这让她如何舍得?
她重重一跪,大喊:“郑铖,你不就是想让我屈服吗?你赢了,赢了,我求你放过颜青!”
父皇,对不起,阿宁答应过你,穷尽一生只跪父皇、母后,可我身边的男子,值得我用最后的尊严换他平安无虞。
“你凭什么跟朕谈条件?!别忘了,你们的性命都在朕手上。”郑铖满意地看向浑身是伤,只能靠剑支撑才不至于摔倒的颜青,“你到底是救过朕,朕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应杀了大周皇帝,我就放了怀宁公主。”
“你欺人太甚!”她红了眼眶。杀了四皇兄,大周岂不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