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眯起细长的眼睛,他伸手拍了拍路岩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感叹,“再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每次口是心非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喂!”路岩伸手捶他,“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跑到江浸月面前胡说八道,我肯定饶不了你。”
“让我不说也行。”凌寻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下周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阿强。”
“不许去!”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把教室里余下的几个同学全都吓得一愣。
凌寻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路岩和他爸五官长得非常相似,但因为他爸常年醉醺醺的,外表给予的那份温和儒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油腻乖戾。
“路叔好。”他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朝着还没离开教室的几个人使了使眼色,大家登时收拾好书包离开了。
“你来干什么?”路岩收起了以往的温和,表情冷了下来。
“我是你爸,来干什么还用跟你汇报?”路爸爸瞪圆了眼睛,满嘴酒气地开始数落,“我花那么多钱把你送到高中,是让你学习的,整天跟这种混子在一起,我看你永远都不会有出息。”
江浸月就是这时走到教室门口的,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不敢推开。
是谁在吵架?
难怪刚刚班里的同学都脚步慌张地下了楼。她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拿落在桌洞里的饭卡,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路叔,我人还在这里站着呢,你这么说不太好吧?”凌寻皱了皱鼻子,虽然是开玩笑的样子,但语气已经含着不满。
路爸爸转过脸,怒视着凌寻,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路岩上高中之前跟我保证过了,一定会考进名牌大学,你要再缠着他去找什么阿强,我绝对不饶你。你自己送死没关系,别搭上我老路家的独苗,我这以后还得靠他给我养老呢!”
“你出去。”路岩轻声但坚定地说,“别在这里发酒疯。”
“小兔崽子,你跟谁吹胡子瞪眼呢!”路爸爸抄起旁边座位上的凳子,就要向路岩砸去。
凌寻伸手去拦,路岩推开他,似是要和父亲大动干戈,场面陷入混乱,江浸月怕得不行,但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管。
她猛地推开门,颤抖着高声喊道:“路岩!”
三个人一起停下动作,朝门口的矮小女生看去。
“班主任找你。”她梗着脖子说,“让你马上过去,一分钟都不许耽搁。”
路岩和凌寻对视一眼,凌寻微微点头,示意他先走。
反正窝囊的爸爸也只敢对自己的儿子动手,断定他不敢跟凌寻硬着来,路岩便抛下他们,转身向外走去。
江浸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穿过学校的竹林,一直走到了学校后门的小河边。
河对面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四周树木围绕,一望无际的田野向远处伸展。
后门不常开放,江浸月从未来过这里。但此刻,看着前面仿若被乌云笼罩的路岩,她也无心欣赏美景了。
潺潺流水声中,江浸月打破了沉默:“老师没叫你。”
“我知道。”路岩点头,低声说。
江浸月很饿,她为自己这种时候还觉得饿而感到懊恼,但懊恼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依然很饿。
思考了半天,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完美退下的理由:“你是不是很想一个人静静?那我就先回……”
咕……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江浸月尴尬地摁住它,想要制止这种羞耻的声音再出现,可谁知——
咕咕咕……咕……咕咕……
她闭上眼睛,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当场埋了。
路岩看她一眼,转回头扬起了嘴角。
心中的不快被驱散了大半。他从河边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尘土,招呼她:“走吧,去吃饭。”
3
总的来说,这顿饭吃得还是挺值得。
尽管抢着结账的路岩,翻遍全身也没找到钱包,最终不得不榨干了江浸月余下的生活费,但是她用这顿饭,换来了一个故事。
关于路岩和他爸爸的故事。
一个怨恨穷苦却从不肯付诸努力的中年人,日复一日地醉酒,赖在地上,躺成一摊烂泥,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自私、自负、贪婪、迂腐、不思进取……
在江浸月十六年来的乖乖女生涯里,从未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爸爸。她觉得惊讶,但又感到可悲。
得是多么绝望,才能让一个人甘愿抛弃家的温暖,与生命中的至亲成为敌人。
江浸月是一个善于为别人着想的人。
她难以判定父亲长年累月的打击和辱骂对路岩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