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添想起方才孙美芳挽着他胳膊时指甲的触感,突然觉得领口闷热得难受。他扯了扯衣领,喃喃道:“她图啥啊?”
“图啥?” 马志强突然拍着大腿笑出声,震得桌面的铅笔都跳了跳,“不就想捞点好处占点小便宜呗?包啊、香水啊,上次还听说她缠着采购部老张买了一款限量口红。”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石添耳边:“之前有好几个人都当真了,结果都没占到过她便宜。”
石添感觉后颈一阵发凉,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躲。马志强却来了兴致,转着椅子模仿起孙美芳的腔调:“石经理~人家最喜欢和上进的人吃饭了~” 说着突然变了脸,拍着桌子低声说道:“哪天老子爬上去,你要是来招惹老子,那老子先让她把我攒了一个月的袜子洗了!洗完送你瓶花露水,治治你这招蜂引蝶的毛病!”
清脆的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石添笑得直不起腰,对着马志强竖起大拇指,“马哥,还是你这方子能治她的病根儿”。笑过之后,他也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刚来的时候找她填员工档案,她对自己冷冰冰爱搭不理的,现在倒是这般殷勤。他望着手里的简历,突然觉得上面孙美芳的签名都变得刺眼起来 —— 职场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石添将那一摞简历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指腹划过每份简历的棱角,忽然在某张照片上顿住 —— 那是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眼神清澈如他来北京时时的模样。空调的嗡鸣声中,他仿佛看见三年前的自己,给各种各样的公司的邮箱投过简历,都被 hR 以 “学历不符” 为由拒之门外时,掌心全是紧张的汗。
他数了数,二十九份简历里,二十二个是专科或高中文凭,还有三个本科生。那个学市场营销的姑娘在简历末尾写:“我可以不要底薪,只要提成机会。” 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跑客户时,在便利店啃着面包写客户资料的夜晚。
“都很像当年的我。” 石添喃喃自语,指尖停在一份中专生的简历上。这人做过三个月电话销售,在 “职业目标” 里写:“想攒钱给妹妹交学费。” 他突然想起自己攥着第一笔在库房挣到的工资给家里寄钱时,母亲在电话里哭的样子。可现实是,销售二部编制最多只有五个,洪胜昨天满怀期望地说:“要带就带能打硬仗的兵。
石添揉着发僵的后颈从转椅上起身,西裤面料蹭过椅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中央空调的冷风正对着他的工位猛吹,冷风顺着领口灌进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肩膀,目光扫过邻座同事们 —— 马志强叼着铅笔在表格里划拉数字,王姐捂着电话听筒小声哄着客户,键盘声和低低的交谈声织成一张密网。
他踅到楼梯间,乘电梯下了楼。大厦后面的库房铁门虚掩着,漏出暖黄的灯光和地上七七八八地散落的纸箱。推开门时,混着油墨和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梁文斌正蹲在纸箱堆里码货,蓝色工装上沾着几道灰印,听见动静便抬头,看到石添,面无表情地说道:“石经理怎么有空下来了?”
石添听梁文斌也这么称呼他,顿时也有些不舒服,认真地说:” 别人这么叫,怎么你也这么叫呢?我是在楼上看简历看累了,想下来换换脑子,看有什么活儿能帮你干干。”
轻微的摩擦声。他直起腰身,工装裤上沾着的纸屑簌簌掉落,缓步走到石添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我叫你经理,并不是和上边那帮人一样起哄,是为了告诉你,你现在身份变了,在公司的职能也变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字字句句砸在石添心上。
梁文斌不慌不忙地接着道:“如果你还是原来的身份,你来帮我,我很感激,但是你现在是经理,再来我这库房干活就不对。”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严肃,“难道洪总力排众议把你提拔起来,你就这么对待这个职务?”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石添心头一颤。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与懊悔。
石添望着梁文斌手背在纸箱上碾过,突然觉得这张总是爱怼人的脸格外亲切。他索性靠着货架蹲下,把看简历时的纠结一股脑倒出来:“三十个人里只挑五个,好多人跟我当年一样,我想着找洪总请教一下,可惜他今天没在公司......” 话音未落,梁文斌已经走到库房门口,从裤兜里掏出半盒 “红河”,叼着烟用打火机点燃。
“蹲那儿干嘛?显你腿长?” 梁文斌斜倚着门框吐烟圈,灰蓝色烟雾裹着他眼角的皱纹漫过来,石添站起身,慢慢挪到他身边。“想当年洪总让我给库房找三个库工,我也跟你似的,看谁都像块宝,都能干。” 他突然用鞋尖踢了踢石添的皮鞋,“后来才明白,职场不是慈善堂,你当老好人,业绩就会扇你耳光。”
石添盯着地上蜿蜒的烟迹,想起那个写 “不要底薪” 的姑娘。梁文斌突然蹲下来,夹着烟的手指戳了戳他膝盖:“别一副债主的表情,要我说啊 ——” 烟头在他指间明灭,“挑人就像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