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仰着头,艰难地将瓶中最后一点金黄色的粘稠药膏倒入口中。
吞咽的动作似乎都牵扯着痛楚,让他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湿痕,如同泪痕般凄凉。
貂蝉就那样站在门口,只觉得心如刀绞,仿佛司马懿手上的每一道抓痕,都同步刻在了她的心上。
多看一眼,那疼痛便加深一分,如同万箭穿心。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紫色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却不敢落下,生怕惊扰到他。
时间在煎熬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那药力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司马懿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抓挠的动作停止了,只是那只手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指节泛白,如同枯枝般脆弱。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虚弱地靠在床柱上,闭着眼,试图平复那紊乱的气息和依旧在神经末梢跳跃的余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找回了一些力气,缓缓抬起拿着药瓶的手,想要将其放回枕边。
然而,就在他摇晃着瓶身时,脸色却猛地一变!
瓶子……是空的。
那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般在两人之间炸响,震得人心神俱裂。
瓶底干干净净,最后一滴药膏已然被他服下,如同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剥夺。
司马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一种近乎绝望的阴沉笼罩了他,如同乌云压顶。他死死盯着那空瓶,仿佛想从中再榨取出一丝希望,哪怕只是一丝微光。
下一次剧痛会在何时袭来?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还是就在下一刻?
没有了这及时缓解的药物,他将如何在那噬骨的疼痛中保持清醒,维持理智?
鬼才知道!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伴随着那空空如也的药瓶,沉重地压了下来,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心头。
貂蝉将他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那空瓶意味着什么。她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快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满身的伤痕,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如同风中的落叶般无助。
“主人……”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除了这两个字,她竟不知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风中的残烛般微弱。
司马懿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疲惫而空洞,带着一种被剧痛和绝望侵蚀后的麻木,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空药瓶无力地丢在一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磕碰声,如同心碎的声音般清脆而凄凉。
这声音,敲碎了清晨最后一丝宁静,也敲在了貂蝉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如同重锤击鼓般震撼人心。
房间里,只剩下司马懿粗重未平的喘息,和貂蝉那无声流淌的、滚烫的泪水。
绝望的气息,如同窗外逐渐明亮的晨光一样,无声地弥漫开来,预示着未来可能更加艰难的时刻,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般令人不安。
司马懿凝视着貂蝉那双紫色眼眸,其中盛满了心痛与担忧,仿佛两汪深邃的湖水,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而虚弱的模样。
他心中那丝因她未敲门而入产生的细微不悦,早已被更为复杂的情绪所淹没——有一丝无奈如轻烟般萦绕,一丝歉然似细雨般滋润,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如微风轻拂心湖,泛起层层涟漪,那是对她真切关怀的回应。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带着剧痛过后残留的疲惫,如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我没事。”
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犹如干涸的河床在风中呜咽。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就像一片随风飘散的落叶,毫无说服力。
他自己也清楚这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仿佛试图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去阻挡汹涌澎湃的潮水,不过是徒劳罢了。
无论是昨夜咳血的场景,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如同绽放的妖冶之花,还是今晨这满身抓痕、冷汗涔涔的模样,都无疑像一面面镜子,昭示着情况的严重性。
貂蝉的睫毛轻轻颤动,宛如被雨打湿的蝶翼,脆弱而美丽。
她当然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那噬骨的剧痛,岂是“没事”二字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的?
它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入骨髓,带来无尽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