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外的风还裹着草药的苦香,李星群刚看完隔离区送来的伤亡册——上面“一千”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空白处还添了几笔待补的姓名,是昨夜没熬过来的士兵。他捏着册子的手还没松开,帐外突然传来亲兵的通报,声音带着几分犹豫:“监军,俘虏营那边……有个叫李文学的南疆人求见,说、说他能治蛊虫和疫病。”
“俘虏?”李星群抬头,眉头瞬间拧紧。他想起前几日去俘虏营时,见过这个叫李文学的人——穿得比其他俘虏干净些,总抱着个装着草药的布包,沉默地缩在角落,不像会医术的样子。“让他进来,带两个人盯着,搜仔细了,别让他带东西。”
片刻后,李文学被两个士兵押着进来,布包被搜走放在案边,身上只留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他个子不高,皮肤是南疆人常见的深褐,双手粗糙得满是老茧,唯独指尖沾着些新鲜的草汁。见了李星群,他没像其他俘虏那样畏缩,反而直了直腰,声音虽轻却很清晰:“监军大人,我知道营里在闹蛊虫和疫病,我有法子能治。”
李星群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慌乱或谎言,却只看到平静。“你是南疆巫师,”他故意加重语气,指尖敲了敲案上的伤亡册,“之前黎禄的人用蛊害了我们一千弟兄,你现在说能治,我凭什么信你?”
“大人不必信我,但可以信药材。”李文学抬手指了指布包,“里面是‘解蛊草’和‘清疫花’,都是南疆深山里的东西,黎禄用的蛊虫,最怕这两种草。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留营的四千个族人,也有几个染上了疫病,我总不能害自己人。”
这话戳中了李星群的心思。之前毒王孙秀就说过,解蛊需要南疆特有的草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配方。他起身走到布包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两种陌生的植物——一种叶片带锯齿,捏碎了有股辛辣味;另一种开着淡紫色小花,香气能压过帐里的药味。“孙秀之前准备的药材里,有类似的东西吗?”他回头问身后的亲兵。
亲兵立刻跑出去,没多久就领着孙秀进来。孙秀拿起草药闻了闻,眼睛瞬间亮了:“没错!这两种就是解蛊的关键!之前我只找到半株,没想到他能凑齐!”
李星群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却仍没松口:“你说的法子,详细讲来。”
李文学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树皮,上面用炭笔写着配方:“解蛊草煮水,每半个时辰给病人灌一次;清疫花晒干磨成粉,混在粥里吃,连吃三天。大人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去隔离区盯着,出了差错,任凭处置。”
李星群看着树皮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又看了看李文学坦然的表情,最终点了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孙前辈,立刻让人熬药,给隔离区的弟兄和留营的南疆人都用上。”
接下来的三天,营里的药锅就没熄过火。李星群每天都会去隔离区查看,路过药棚时,总见李文学蹲在灶边,指导几个南疆俘虏添柴、搅药——那些俘虏动作拘谨,手里的木勺捏得发紧,而守在药棚外的启军士兵,始终握着枪站在三步外,眼神盯着南疆人的一举一动,没一句多余的话。有次一个南疆俘虏不小心把药汁洒在地上,刚要弯腰去擦,旁边的启军士兵突然喝了声“别动!”,手直接按在了扳机上,吓得俘虏僵在原地,直到李文学轻声说了句“我来”,才化解了僵局。
到了饭点,营地的空地上更是分得清楚:启军士兵坐在东边,捧着粗瓷碗喝粥,偶尔有人看向西边的南疆俘虏,眼神里仍带着敌意;南疆俘虏则挤在西边的草棚下,手里的窝头掰成小块慢慢吃,没人敢往东边多走一步。有个年轻的启军士兵,之前战友死在蛊虫手里,见一个南疆俘虏往这边瞥了一眼,当场把碗往地上一摔,骂了句“看什么看!”,吓得那俘虏赶紧低下头,连手里的窝头都掉在了地上——最后还是巡逻的队正过来,按着重兵的肩膀说了句“军令在身”,才没让冲突闹大。
第三天傍晚,孙秀拿着新的伤亡册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监军,大部分人都脱离危险了!只有五十个弟兄没熬过来,加上之前的一千,总共折损一千五百人。”
李星群接过册子,红笔标注的“安全”二字占了大半,心里却没多少轻松。他走到营墙边,看着空地上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启军士兵在擦枪,南疆俘虏在收拾碗筷,中间隔着两丈宽的空地,像一道无形的墙。之前因疫情而起的愤慨确实平了些,没人再喊着“杀了南疆人”,但那份戒备,仍像扎在心里的刺,没那么容易拔出来。
“李文学呢?”他忽然问身边的亲兵。
“在药棚里晒草药,还是老样子,不跟人说话。”亲兵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才还有个南疆俘虏想跟他搭话,问他以后怎么办,他只说了句‘先把病治好’。”
李星群点点头,没再追问。他望着远处的夕阳,心里清楚,李文学的方子虽救了人,却没真正消弭两边的仇怨——那些折损的弟兄,那些流在战场上的血,不是几剂药就能抹平的。只是眼下,能让营里少些剑拔弩张,能让士兵们先活下来,已经是难得的平静了。只是他总觉得,这平静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