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北疆传来的这颗惊雷,变得风云激荡起来。
一场围绕西海、决定朝堂未来格局的清算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两刻钟后,乾清宫偏殿,窗棂筛下几缕薄暮微光,檀香氤氲中,夏守忠无声侍立。
隆化帝端起温热的贡品碧螺春,杯沿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叹息里裹着真切的疲惫与刻意显露的慈悯。
“林相,”
隆化帝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
“此番事急从权,委屈你了。萧钦言……”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挤出四个字,带着浓浓的嫌恶。
“实在可恶!”
林如海垂眸,杯中的嫩芽在澄澈的茶汤里沉沉浮浮,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委屈?
林如海心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眼前这位九五之尊,此刻的懊恼与愤懑,岂非正是他当初自以为高明、玩弄权术制衡之道的必然结果。
若非隆化帝对萧钦言一次次的放纵,一次次的“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默许甚至纵容其排除异己、把持朝纲,又何来今日这尾大不掉、军政合流的滔天巨祸。
帝王心术,图一时之稳,却养痈遗患,终至反噬己身。
这些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林如海面上却是一派温顺谦恭,双手捧着茶杯,姿态放得极低:
“陛下言重了。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臣子为君分忧,何来委屈?”
他微微摇头,语气恳切而忧虑。
“臣所虑者,非是个人荣辱。萧钦言如今与四王同流,西海已成铁板一块。”
“军政一体,府库钱粮皆在其手,十几万边军只知有将主而不知有天子。”
“此局已成,其势已成盘根错节之态。”
“臣所虑者,是今后但凡朝廷对其稍露整顿之意,西海那十五万大军,便成了他们挟寇自重的最大筹码!战端一启,恐非虚言呐。”
林如海声音低沉,字字如锤,敲在隆化帝的心坎上。
隆化帝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方才那点表演性质的懊恼被更深沉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取代。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泄露着内心的焦躁。
“唉!”
隆化帝重重一叹,眉头紧锁成川字。
“林相所言,正戳中朕的心病!这盘死棋,朕…朕实感束手无策!退不得,进…亦难!卿乃朕之肱骨,素有韬略,可有何良策,能解此倒悬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