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声卷过窗棂,屋内烛火摇曳。
姜明欢独自端坐,手中青釉茶盏早已凉透,却迟迟未挪开半分。
命格孤煞,亲缘淡薄,引动京中不安。是钦天监对她的断言。
她低垂眼帘,静静思索。
前世的自己,不正是应了此话。
遭亲近之人算计,至亲相继离世,怎不算亲缘淡薄。
嫁入贺家后,伯府被一步步利用,祸及百姓,何尝不是引朝中不安。
可若命数如此,她又怎会重活一次?想来,命格未必不能破。
她抬眼望向窗外,夜幕沉沉,却有星子微微闪烁。
“既得了重生,合该逆天改命才是。”她起身,衣袂轻摆,已然心有定计。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姜明欢已悄然离府,直奔京郊。
她要去寻一位道号清和的道长。
此人隐居京外山林,多年前一场元宵灯会上,姜明欢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清和道长便已窥见她命数有异,留下箴言:若遇困厄,可至云栖峰寻他。
过去,姜明欢只当是方外之人的呓语,未曾放在心上。直至前几日,梳理前世脉络,才骤然想起此人。
马蹄行至云栖峰下,便见一牧童倚在棵老松旁,仿佛早知她要来。
“姑娘请随我来,”牧童声音清脆,“清和道长吩咐,只许姑娘一人上山。”
姜明欢眸光微凝,略一沉吟,令荔夏等人在山下等候,自己则随那牧童拾级而上。
峰顶,一简朴木屋内,牧童引了姜明欢坐下。
“姑娘终于来了。”道长须发皆白,面目清癯。
姜明欢敛衽一礼,“道长还记得我?”
“贫道自那年一见,便一直在等姑娘来。”
道长开门见山,随即眯眼凝望,手指在案上缓缓掐算,须臾,眉目动容,低声喃喃,“奇也,奇也。”
道长兀自沉吟,“姑娘命格,贫道当年初见时,便似遭人强行置换。本应是一世顺遂、福泽深厚的命数,却硬生生被扭转为亲缘寡绝、孤煞相随之相,且……隐隐涌动,似是不安。”
姜明欢心下紧张,可道长却话锋一转,“可如今,你周身气运反有上升之相,竟还有几分护国佑世之势。”
上升之相?
姜明欢心口仿佛被击中,眼中浮现光彩。
“若此命已转,可有旁人替了先前的劫数?”
她忽然开口,语气中带一丝试探。
道长抚须凝思,片刻方道,“观其牵连,应是与你年纪相当的亲近之人。”
姜明欢唇角轻抿,“此人可是与我换命之人?”
道长刚要说话,脸色蓦地一白,捂住心口,“噗”一声竟呕出口血来。
“是贫道泄露天机过甚,”他气息紊乱,摆手示意,“此事不可再言,姑娘请回吧。贫道需闭关静养。”
话音未落,已闭目调息,不再言语。
回程的马车上,姜明欢仍一言不发,静默沉思。
两日后。
一位道士被客客气气引入了伯府。
此人名唤“赤口大仙”,在市井间颇有噱头,专司看宅辟邪、驱鬼祈福。
当日天色阴沉,风声猎猎,府中主子、仆役早被聚于院落之中。
二太太王氏伸长脖子,满脸不耐,“在这装神弄鬼的,是要做什么?”
姜明欢立于正堂,神色静然,“钦天监既言府中有异,我便请大师来驱驱煞。”
只见那赤口大仙一身朱红道袍,额头点着符文阔步入场,口中高声念诵。
“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众人屏息凝神,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姜明欢向前一步,姿态恭谨。
“烦请大仙算上一算,我姜府之中,是否真有人命格有异,以致京中不宁?”
赤口大仙眼珠一转,猛地抬手,指向院中香案,“取生辰来!”
早有管事捧上一卷厚厚的册子。
赤口大仙翻看许久,忽然怪笑,“怪哉,怪哉!此府确有一女,本系金枝玉叶之身,却不知何故,冲撞乾坤。凡近者,必有灾厄。”
众人心头一震,齐齐看向姜明欢。那钦天监说所言,果然不虚!
赤口大仙手掌一翻,重重戳向簿册一角辰,高声喝道,“便是此人!”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所指之处,待看清后,却无不倒吸口气,变了脸色。
这生辰,分明是二小姐的!
姜明珊面色煞白,踉跄一步,“不……不是我……”
二太太面色阴沉,目光狠狠剐向那道士。
怎么可能?命格早已置换,怎会还是珊儿!
她猛地冲上前,一把夺过那生辰簿,厉声呵斥,“哪来的江湖骗子!竟敢到我永宁伯府招摇撞骗!来人,把这满口胡吣的混账给我打出去!”
说着便指挥小厮上前驱赶。
然而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当日夜里,京中茶肆酒坊、街头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