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清冷而平稳,接过了萧澈的话锋:
“乌兰长老,”她的指尖在铺开的狼皮地图上轻轻一点,落在一处险要的峡谷标记上,“死路,或许还有一条岔道。若肯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我可以向可汗陛下陈情,或许……能为你,以及你的家人,争得一线生机。”
她的措辞极其谨慎,没有大包大揽,却精准地利用了萧澈方才制造的巨大心理压力,抛出了那根唯一的、看似纤细却足以让溺水者疯狂的救命绳索。
“生机?!”乌兰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极度渴望与巨大恐惧的光芒,死死盯住沈清歌,又下意识地望向宝座上不动声色的可汗和杀气腾腾的巴图。
“能否抓住生机,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以及……你所能提供的价值。”沈清歌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我的承诺,至少能为你争取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让你活下去,甚至让你的女儿其其格有机会重返草原的机会。”
“其其格……”乌兰如同被击中了最脆弱的软肋,喃喃地重复着女儿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他脸上的那道狰狞刀疤在跳动的烛火下剧烈地扭曲着。
帐内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松脂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可汗手指敲击权杖的、富有压迫感的“笃笃”声。每一秒都如同在乌兰的心脏上凌迟。
终于,乌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颤抖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光芒。她知道,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
她将一支炭笔轻轻放在狼皮地图上,推到了乌兰的手边。动作从容不迫。
“赵德海既然选择与你暗中勾结多年,将如此多的物资甚至毒盐这等绝密之事交予你经手,必然对你有着相当的‘信任’。”沈清歌的指尖在“信任”二字上微微加重,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这份‘信任’,便是你现在唯一的价值。”
她的指尖移向地图上那片标志着黑风口与断魂崖的复杂区域:“利用这份‘信任’,写下下一次‘紧急交易’的地点。时间就定在明日拂晓。地点……”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乌兰,“要选你认为最隐秘、最安全、最利于你们动手接收货物,同时也最利于赵德海的人埋伏、或者说……最利于我们‘埋伏’他们的地方。”
乌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握着炭笔的手指猛地一僵!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无比狠辣的计策!这是要让他做诱饵,布下一个绝杀之局!不仅要揪出内部所有同党,更要反过来全歼赵德海派来“接应”或“灭口”的精锐!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得尖利:“你?!你们就不怕我假意答应,却在信中设下陷阱,反向通知赵德海,将你们一网打尽?!”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本能的挣扎与试探。
面对这尖锐的质疑,沈清歌尚未回答,宝座上的可汗巴特尔,那一直有节奏敲击着权杖的手指,猛然停顿。
“嗒。”
一声清脆的、如同冰块碎裂的声响。
整个大帐的空气瞬间凝固。
可汗缓缓睁开那双灰蓝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缓缓落在乌兰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
侍立在侧的巴图王子立刻躬身,将一枚用陈旧褪色的红绳系着、已经磨损严重的狼牙护身符,轻轻放在可汗的掌心。
可汗摩挲着那枚狼牙,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乌兰的心脏上:“乌兰,你可还认得这枚‘血誓牙’?当年你我三十六人盟誓,歃血为证,狼牙为凭,若有背弃,人神共戮,血脉断绝……其其格,也是在那一天,出生的。”
乌兰看到那枚狼牙,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一丝被唤醒的、久远的愧疚。
可汗将狼牙轻轻放在案上,不再看乌兰,重新阖上眼睑,手指继续敲击权杖,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它唤醒了乌兰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关于忠诚与誓言的记忆,更提醒了他违背誓言的恐怖后果——不仅仅是他的死,更是他血脉的终结!
巴图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