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带她参观天文台。还真难以抉择啊……
不过,达芙妮终于睡着前所想的并非这个地底殖民地,或在这里生活、工作或玩乐的人。她正想着头上寂静空无的平原;尽管时钟显示为格林尼治时间晚上十二点半,正午艳阳照耀之下,月球表面却像在燃烧。
细牙状的“新地球”离太阳很近,未来两周内会缓缓丰盈,直至成为耀眼的圆盘,为这个奇异世界带来一片午夜雾晖。而无数群星,则在黑丝绒般的空中日日夜夜坚定闪耀着。
群星中初来乍到者,尽管亮度渐减,仍是空中数一数二亮的:新金牛座。爸爸是这么称呼它的,还说它距离我们很近。不过,那么令人震撼的爆炸,其实发生于伊丽莎白一世[2]在位时,只是其亮光(每五秒前进一百万英里)现在才抵达地球。
达芙妮想着这无以估量的距离,不禁打战;相比之下,地球与月球只有毫发之差。
“来,安全墨镜给你,”诺曼说,“火箭启动时赶紧戴上。”
达芙妮心不在焉地接过,双眼从未离开矗立于两英里外的闪亮巨兽。从陨石坑低丘顶部的观测点望去,她几乎可以将发射基地全景纳入眼底。火箭正要离开月球,继续航行,离地球越来越远。达芙妮难以想象,尽管她就是搭太空船来的,自己却从未看过太空船起飞。
在太阳烤干的岩壳上,太空船挺立,这艘船比载达芙妮他们抵达月球的船大上许多,旅程也更漫长。几秒之内,火箭就要攀升、脱离月球,背向地球和太阳,踏上朝火星的漫漫旅途,几乎要一亿英里。
引擎骤地启动,白炽火焰熊熊燃烧却杳然无声。同时,船舰被平原激起的沙尘笼罩,闪烁的粒子包围了太阳般灿烂的火柱。太空船离地,徐缓的气势令人屏息,逐渐攀向布满繁星的天空。
现在火箭已脱离沙尘,达芙妮才了解为何需要安全墨镜。若有人告诉她,这些火箭比太阳更热、更亮,她肯定会相信。
透过墨镜,达芙妮除了目睹太空船升空,火光映照之下,亦可看见微亮的月球地貌。火箭开始增速,一分钟后,已经攀至二十英里高。达芙妮拿下眼镜,看着太空船与繁星相互辉映,直到太空船突然消失——引擎关闭了,功成身退。接下来,宏伟火箭可轻松地无声前进,如箭矢疾飞,航行数月至火星。
“很精彩吧?”诺曼轻声地说,“我觉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反而更觉得壮观。”
此话不假。达芙妮已经抵达月球三天,仍未习惯太空前缘的生活,这里与她所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天文台兔穴般的构造中充满空气,且保持与地球相似的常温——因此声音得以传递。除了重力较弱,天文台几乎与置身地球无异。然而,只要她爬几步阶梯,抵达表面的观测室,便能确定自己身处异界。
隔开达芙妮与月球凶险地貌的仅是几英寸有机玻璃。月球全然的寂静紧紧盖下,像厚重的毯。于此,她是外人,擅闯了不属于她的世界。她心想,潜水钟蜘蛛揣着气泡潜入险谲的水下异世界,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然而,只要有时间,达芙妮仍爱往这儿跑,待上一个小时,或望向无际的平原,或描绘西边隐约可见的山峰。远方的峰顶,几乎比地球任何高山更高;尽管上方天空依然漆黑、繁星依旧闪烁,顶峰仍在午后艳阳照射下迸射灿烂光芒。
<!--PAGE 10--> 达芙妮在舞会当晚认识了诺曼·菲利浦斯,发现他是相当称职的向导。诺曼是年轻的地质学家(或者,若要更精确地说,他是“月”质学家),平时并不驻扎于天文台,而是第二月球基地,目前于此度假。不须执勤这点让他比其他科学家更有优势;许多人都很乐意带达芙妮到处参观,却没有时间。
马丁教授同意这个安排,但很扫兴地建议迈克尔跟着一起来。诺曼对此并无太大热情,尤其因为迈克尔总讲个不停,又要人家解释所有事物的运作原理。
因此,前几次参观行程都拖得很长,达芙妮也对琐碎的技术细节感到无聊。所幸他们设法把迈克尔丢在中央控制室;他从此便黏着总工程师不放,只有用餐时才见得到人。
尽管乍到时晕头转向,达芙妮现在已把天文台摸得比较熟了,就算落单也不致迷路。这里距离第一座登月火箭降落处不过几英里远;二十年来,人类在陨石坑底下挖掘、建设,形成错综复杂的隧道。
早期,开拓殖民地的探勘队员全心只想着保命。为避免剧烈的日夜温差,他们转向地下,只留仪器在地表。建立月球基地,不啻为媲美太空旅行的惊人成就。空气、水、食物:草创初期,所有东西都得旅经二十五万英里,才从地球抵达这里。
不过,探勘队伍发现月球的矿物资源后,月球很快展示了它蕴含的价值。现在,殖民地不只能制造居民所需空气,几年来,所产粮食更已几乎能自给自足。达芙妮参观过古怪的地下“农场”;在炎热、潮湿的环境中,照以强光,植物生长的效率无与伦比。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