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日军的重甲步卒,最先通过吊桥,登上了内城墙。
他们浑身浴血,煞气腾腾,手中的大斧还挂着不知是谁的碎肉。他们本已做好了迎接一场更惨烈巷战的准备,看到的,却是一片极其奇怪的景象。
城墙上,到处都是扔在地上的兵器。
一个满脸是血的辰州老兵,看到他们,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长矛,双手抱头,熟练地蹲在地上,扯着嗓子,用一种近乎哭嚎的声音喊道:
“我投降!我投降!好汉饶命!苦力、徭役,我什么都能干!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啊!”
另一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士兵,则更有“远见”。他非但不跑,反而主动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正义凛然”的笑容,对着为首的捧日军校尉,重重一拱手。
“这位将军!误会!都是误会!我早就心向南境,一心向往七殿下的义举!奈何身不由己,被奸人裹挟!今日得见王师,如拨云见日,三生有幸啊!”
捧日军的校尉,看着眼前这些五花八门的投降者,有些哭笑不得。
他走到那个还在地上磕头的老兵旁边,用刀柄的末端,敲了敲对方那顶破旧的铁盔。
“真就没点脾气?”
那老兵闻声,猛地抬起头,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点头哈腰的谄媚笑容。
“哪敢呐将军!不敢有脾气!都是求个活路!七殿下英明神武!举世无双!我等早就听过殿下的事迹!兄弟们,是不是?!七殿下是不是好人?!”
他说着,竟第一个带头,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七殿下万岁!”
他身旁那些同样跪着的降兵们,也跟着稀稀拉拉地喊了起来。
“七……七殿下万岁!”
这荒诞的一幕,搞得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杀气还未散去的捧日-军士卒,都有些发懵,举着刀,不知是该砍,还是该跟着笑。
就在这片混乱的喜剧中,一股不合时宜的、浓烈至极的杀气,轰然爆发。
那名最后的哗变校尉,双目赤红,无视了周围所有已经投降的“袍泽”,也无视了那些已经登上城头的捧日-军士卒。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程恩。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从城里冒出来的杂碎,毁了他的一切!
只要守住辰州,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只要把罪责推给王甫和杨寿,这两人将成为他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踏脚石!
可现在,梦碎了。
他不再有任何废话,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提着刀,向着程恩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程恩看着那个向自己冲来的哗变校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校尉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青龙刀,刀身沉重,怕是有二十斤不止,显然是个沙场悍将。
他的双目赤红,眼里只有程恩一人。
程恩身后的几名锦衣卫亲兵,反应却各不相同。有人同样红了眼,握紧了刀,准备上前迎敌。
有几人则眼神闪烁,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似乎在观察着周围的战况,寻找着逃跑的路线。
“想杀我?”程恩看着那名越来越近的校尉,冷冷地开口。
“你这城里冒出来的杂碎!”校尉嘶吼着,声音沙哑,“若不是你,辰州岂会如此轻易被破?!今日,吾必杀汝!”
“那要看你,”程恩缓缓拔出了自己的绣春刀,“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校尉身后的十几名心腹死士,已经与程恩身边的锦衣卫,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金铁交鸣。
只一个照面,便有两名校尉手下的亲兵被乱刀砍翻在地,锦衣卫虽不擅长战场上正面搏杀,但无论是武艺还是兵刃,都远在这些普通士兵之上。
几名占了上风的锦衣卫,立刻就要上前围攻那名直奔程恩而来的校尉。
“退下。”程恩摆了摆手,眼神中带着的不屑让校尉愈加的恼怒。
“我亲自,取他性命。”
校尉怒吼一声,双手握刀,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携着撕裂空气的风声,当头向程恩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疯狂。
程恩不与他硬拼,脚下步子一错,侧身闪避。
“砰——!”
沉重的刀刃,狠狠地劈在了他身后的青石墙砖上。坚硬的城砖,竟被砸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碎石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