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歪斜的肩甲。
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甲胄,那股寒意似乎也传到了我的心里。
“尚香,”我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些,
“此去,山高路远,险象环生。你的任务是‘快’,但这个‘快’,是建立在‘稳’的基础上的。
我不需要你逞匹夫之勇,我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将五百名弟兄,安然带到下辩城下的智将。
你明白吗?”
她感受到了我话语中那份深切的关怀,
眼神微微一动,那份属于将领的坚毅中,悄然融化出一丝柔和。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尚香明白。
我会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惜每一位弟兄的性命。
我们是一个整体,要到,就一起到!”
“好。”我欣慰地笑了。
她已经懂得了为将者的责任,而不仅仅是享受冲锋陷阵的快感。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而坚固的牛皮水囊,递给了她。
“这是我让糜贞为你准备的,里面不是水,是烈酒。
秦岭的夜晚,寒气刺骨,若是遇到实在难以抵御的寒冷,喝上一口,能暖暖身子。
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饮用。
保持头脑的清醒,比什么都重要。”
孙尚香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水囊。
水囊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她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嘱托。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感激,有感动,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尚香……谢主公。”她低声说道。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坚实的触感让我心中稍安。
“记住我们的约定。”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五日之内,兵临下辩。
抵达之后,围而不攻,切断内外,等待我的主力。
若遇不可力敌之敌,保存实力为上。
你的安全,和‘锦帆卫’的存续,比下辩城本身更重要。”
“尚香记下了!”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去吧。”我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为她让开了道路。
孙尚香对我行了最后一个庄重的军礼,随后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她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战马前,一跃而上,动作行云流水。
她抽出腰间的“飞虹”剑,剑尖直指前方那深邃的黑暗,发出一声清越的、充满了无尽锐气的娇喝:
“锦帆卫!出发!”
“喝!”
五百名精锐将士,同时发出一声低沉而雄浑的应和,
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膛中挤压出的惊雷,瞬间震散了黎明前的宁静。
沉重的城门,在“吱呀”的巨响中,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通往未知与黑暗的道路。
孙尚香一马当先,率先冲出了城门。
她的身后,五百名“锦帆卫”迈着整齐而迅捷的步伐,
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悄无声息地涌出了南郑城,迅速消失在城外蜿蜒的山路和浓重的夜色之中。
我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直到最后一个身影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城门外的道路,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那支雷厉风行的军队,从未出现过一般。
良久,我才缓缓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东方。
天际,已经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而我的汉中,我的未来,也随着那支远征的队伍,踏上了一场前途未卜,却又充满希望的豪赌。
尚香,我的朋友,我的大将,此去……
务必,多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