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泊时先放救生筏,每个筏子必须有士兵压舱,别让他们抢了桨就往对岸漂。”刘刚的声音比窗外的冰雾更冷,“另外告诉甲板,只允许体重超过60公斤的难民登船,其他的人让他们想办法上救生筏。”
“可每艘气胀式救生筏的官方标注是35人,就算超额运载也只能装下顶多40多人。”大副紧闭双眼,痛苦的说道。
这是最残酷的现实,载重刻度容不下啼哭的重量,五艘救生筏在灰蓝色海面画出残酷的等号,100多万张面孔中,只有200多个能抓住浮木般的希望。
此刻的自救,是把同类的肩膀踩成阶梯,是眼睁睁看着救生筏漂离时,连哭号都变得沉默。
“放下登船舷梯,让士兵上膛实弹。”刘刚的手指碾过航海日志封皮,牛皮纸泛起的霉味混着他掌心的汗渍,“三小时前‘朝阳号’被难民纵火沉没时,他们连抱婴儿的女人都推下救生筏…人到了绝境,连自己都能吃。”
“明白,我亲自去甲板督战。”大副点点头,推开驾驶室舱门。
驾驶室后方的航海日志摊开在桌上,最新记录停留在一天前。
“装载多工位自动冲床三台,卧式连续子弹制造铸造机两台,难民2453人,前往壁水市渡口”。
昨天,货舱里装的是冰冷的机械,而他现在,在运送的,是比小麦更轻贱的、用体重计算的生命。
船体的甲板,150多名士兵正严阵以待,81式步枪的刺刀在探照灯下排成寒光闪烁的栅栏,登船悬梯口由80名士兵组成人墙,防暴盾交错如钢铁花瓣,每次开合只允许十名难民通过。
这是用人体堆出的精密闸口,每十秒吞吐一次生存的可能。
四挺89式重机枪架设在悬梯上方的平台,弹链箱堆成齐腰高的壁垒,箱盖上\"军用物资\"的红漆尚未干透,。
三小时前的纵火案在码头上烙下焦黑的印记,栈桥木质地板残留着燃烧灼穿的孔洞,海风掠过仍有火星明灭的残骸,掀起阵阵焦糊味。
为防止重演\"朝阳号\"的悲剧,后续抵港货轮大大加强了防守力量,以维持秩序,这样一来,可运载的难民数量又是大幅降低。
当第一具救生筏落入水中时,难民群中爆发海啸般的尖叫。
五个青壮年跳进刺骨的冰水,朝着筏子疯狂游去,他们的棉裤吸水后变得沉重如铅,却依然挥动着手臂。
仅穿着毛衣的陈慕容被人流推搡着撞向登船悬梯,怀里三岁的男孩把脸死死埋进她的围巾,小皮鞋无意识地踢打她的胯骨,她的右手抓住悬梯边缘的钢索,左手高高举起,掌心朝向持枪的士兵,仿佛这样就能托起即将崩塌的希望:“求求你!他才26斤!我抱着他一起上船!”
士兵的防暴盾横在胸前,盾面“武警”的反光字样在探照灯下晃花她的眼,枪管冰冷的金属质感擦过孩子的棉帽:“单人登船,儿童单独算。”
“求求你啊。”陈慕容双腿发软,突然跪下,膝盖砸在结冰的码头上,孩子被震得抬头,小脸冻得通红,睫毛上凝着的冰晶映出救生筏逐渐漂远的黑影。
一旦被货轮铁锚抛下的阴影吞噬,等待这对母子的将是双重绞肉机,感染者的尖啸已啃食到市中心最后一道街垒。
溃兵所筑的人墙,恐惧比感染者更甚。
这些溃兵,原是民兵、消防员与警察,前线的惨烈早已击溃他们的意志。
步枪本该对准幽绿的感染者荧光,此刻却平端指向同胞,枪托砸向老人的腰眼、孕妇的后背、孩子的棉帽,沉闷声响,恰似命运敲响的破鼓。
刚刚从前线撤下的片警陈林,累得呼吸都乱了节奏。可一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再望向那艘孤零零的货轮。
“都给我让开!”他突然大吼,并端起步枪,双手微微颤抖,扣动扳机的瞬间,枪的后坐力让他身体一晃,子弹“噗噗噗噗噗”地扎进江面,冰碴子四散飞溅。
一米外的母女猝不及防,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哇”地缩成一团,母亲的围巾扫过她滚烫的脸颊,将退热贴带落在地,露出底下烧得通红的颧骨。
陈林的吼声混着痰音:“老子在居民大楼守了两个小时!现在船是老子的棺材板,谁挡路谁先躺进去!”
小女孩从母亲怀里探出半张脸,手指含在嘴里,指甲缝里还留着今早啃馒头的面渣,她盯着陈林胸前晃动的警号,突然开口,奶声奶气的说道。
“警察叔叔……你不是在后面打怪兽的吗?妈妈说你们有……有发光的盾牌……”话未说完,母亲的手突然捂住她的嘴,指尖在她冻红的唇上留下五道白印:“宝贝,别乱说。”
陈林的步枪枪托重重砸在前排难民的棉服上,木制枪托与冻硬的布料碰撞出闷响,并伴随着平民的惨叫声。
“打个屌的怪兽!”他的声音完全没了往日巡逻时哄孩子的温和,步枪枪管无意识地划过女孩的头顶,“怪兽把老子的弟兄都吞了!现在船来了,谁挡老子的生路,谁就是老子眼前的怪兽!”
“难道警察叔叔也会像奥特曼一样亮红灯吗?”小女孩看向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