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
那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雨夜里被遗弃的小狗,带着不顾一切的哀求。
玉钏儿被他这死缠烂打、装疯卖傻的模样弄得完全乱了方寸。
那近在咫尺的羹汤散着清甜的香气,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愧疚和近乎卑微的讨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
姐姐投井时那绝望的眼神还在心头绞痛,可眼前这张苍白带伤、写满哀求的脸…那瞬间的鬼使神差,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或许是他那笨拙的“碰瓷”
触动了她心底深处未泯的柔软?或许是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悔恨让她恍惚看到了姐姐的影子?她竟微微张开了紧抿的唇瓣。
温热的羹汤滑入口中,莲叶的清芬在舌尖弥漫开来。
玉钏儿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濒死的蝶翼。
脸上那层厚厚的、用仇恨和痛苦筑起的坚冰,仿佛被这口突如其来的羹汤彻底融化、瓦解了。
她飞快地用袖子按了按嘴角,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清:“…还…还行吧…不算太烫…”
心海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恐慌:姐姐!
姐姐!
我这是怎么了!
我竟…我竟吃了他的东西!
我对不起你!
可是…可是这个傻子…他…他眼里的痛…好像…好像也不是假的?这念头让她更加惶恐无措。
宝玉看着她低垂的头,那微微松动的肩膀,心头一块压了许久的巨石,轰然落地!
那“碰瓷”
加上“耍赖”
的战术,竟在这千钧一之际,奏了奇效!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涌遍全身,连臀上的伤痛似乎都轻了几分。
羹汤的余温尚在舌尖,怡红院的门帘又是一动,带进一阵初夏微燥的风。
黄金莺儿——薛宝钗身边最得力的巧手丫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藤编小篮,里面各色彩线、金银丝缕、珠子玉片,琳琅满目,闪着细碎的光。
莺儿未语先笑,声音清脆如檐下风铃:“宝二爷安好!
我们姑娘打我来瞧瞧二爷,怕二爷躺着闷得慌,让我给二爷打几个小玩意儿解解闷。”
宝玉的目光瞬间被那小篮吸引,方才与玉钏儿周旋的疲惫与心绪,如同潮水般退去。
臀上的伤似乎也暂时被遗忘,他脸上焕出一种纯粹的好奇与兴奋的光彩,挣扎着就想支起身子,声音都高了八度:“莺儿姐姐!
快来!
快来这边坐!
早就听说姐姐一双巧手,赛过天上的织女!
今儿可算让我逮着机会开眼了!”
那急切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童。
莺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了。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手指灵巧得如同穿花蛱蝶。
只见彩线金丝在她指尖翻飞缠绕,穿梭勾连,快得只留下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清脆地解说着:“二爷您瞧,这是‘攒心梅花’,五瓣相拥,蕊心一点,最是玲珑;这是‘方胜’,连绵不断,取个吉祥;这是‘象眼’,棱角分明;这是‘连环’,环环相扣;这是‘柳条’,柔若无骨…”
她十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这情景,竟像极了一场古老而精湛的手工艺现场演绎。
宝玉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精妙的瞬间。
他不住地点头,嘴里啧啧称奇,由衷地赞叹:“妙!
妙极!
巧夺天工!
莺儿姐姐,你这双手,真真是神仙点化过的!
我看你是‘巧圣’下凡!
不,是‘巧神’临世!”
那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正赞叹间,薛宝钗那端庄的身影也移步进来。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先在莺儿手下那繁复精美的半成品络子上停留一瞬,流露出赞许,随即,便落在了宝玉的颈项间——那里松松地系着根丝绦,坠着那块名震贾府的“通灵宝玉”
。
宝玉正兴奋地看着莺儿,浑然不觉。
宝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如同美玉上落了一丝微尘。
她走近几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评判:“宝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块玉…”
她微微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