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隐秘的试探,猛地攫住了他!
他强撑着抬起头,脸上因痛楚而扭曲,声音却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夸张的赞叹,目光灼灼地投向宝钗,仿佛她是他无边苦海里唯一的救赎灯塔:
“宝姐姐!
我的好姐姐!
你…你真是…”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用力,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那道分隔内外的珠帘,“你真是那‘孟光接了梁鸿案’!
这份心!
这份周全!
这份…贤良淑德!
这药…这药碗托在你手里,连苦涩都化作了甘霖!
闻着就…就比寻常的香出百倍!”
心海深处,无声的呐喊几乎要冲破喉咙:林妹妹!
你听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我在看你!
我只要你一个眼神!
那珠帘,细密如织,静静地垂落。
帘后,林黛玉纤细的身影如同凝固的冰雕。
宝玉那一声声“贤良淑德”
,一句句“香出百倍”
,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一根根,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再狠狠刺穿她单薄的心房!
那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宝钗那端庄得体的身影,宝玉那热烈仰望的眼神,瞬间扭曲、变形、碎裂!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夸她贤惠!
是暗讽我尖酸刻薄吗?他赞她的药香!
是嫌我整日只知焚些无用的冷香、葬些凋零的残花吗?好啊!
贾宝玉!
好得很!
板子打烂了你的皮肉,却打不断你这颗四处招摇、沾花惹草的心!
她纤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似的血痕,却浑然不觉痛。
一股又酸又涩又苦又辣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汹涌地淹没了她。
她只觉得眼前黑,天旋地转,仿佛被整个世界狠狠抛弃在冰冷荒芜的角落,连一丝光都不肯施舍。
她猛地一转身,裙裾带起一阵冰凉的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一丝轻哼都吝于留下,只余下空荡荡的帘幕微微晃动。
王夫人被儿子的痛呼引回了心神,慌忙用丝帕按了按红肿的眼角,俯身柔声道:“我的儿,可想吃些什么?但凡你说得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娘也给你弄了来!”
那声音里是劫后余生般的宠溺与后怕。
宝玉伏在枕上,额被冷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微微侧过脸,眼神虚弱地闪烁了一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不知怎的…倒想起那莲叶羹的清味了…”
那名字,带着夏日荷塘的微凉清气,在这满室药味与泪水的沉重里,显得格外渺远。
王夫人一听,眼中立刻放出光来,仿佛抓住了一根能救赎儿子的稻草,迭声道:“有!
有!
咱们这就做!
快!
传我的话,叫厨房立时三刻做去!
拣最鲜嫩的莲叶芽尖儿,熬最清亮的汤头!”
她迭声吩咐,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急切。
羹汤很快做好,用精致的海棠花式填漆捧盒盛了,热气袅袅,莲叶的清香若有似无地飘散。
王夫人的目光在屋内几个丫鬟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穿着素净藕荷色衫子、低眉垂的身影上。
那是玉钏儿,金钏儿的亲妹妹。
“玉钏儿,”
王夫人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手脚稳当,这羹汤,你仔细给宝二爷送去。”
这名字一出口,屋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一瞬。
玉钏儿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清秀温婉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温顺的恭敬,而是骤然燃起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那火焰深处,翻滚着刻骨的恨意和无边的悲怆!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强压下喉头那声凄厉的嘶喊。
姐姐!
我那可怜的姐姐!
你泉下有知,睁开眼看看!
看看这刽子手如今的模样!
看看夫人竟叫我…叫我给他送羹汤!
这算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杀人诛心?
她僵硬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捧盒,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