嶂?俗!
俗不可耐!
如同给绝代佳人披上粗麻布衣!
他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父亲大人……古人诗云,‘曲径通幽处’……眼前这山石掩映,小径蜿蜒,不如……不如题‘曲径通幽’四字?既点出路径曲折之趣,又暗含探幽寻胜之雅意……或……或可稍显含蓄风雅?”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宝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胸腔。
完了!
定是又惹恼了父亲!
他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那雷霆万钧的怒斥。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他偷偷掀起眼帘,竟捕捉到父亲眼中一闪而逝的微光,那光芒太快,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
接着,便听到父亲一声冷哼:“哼!
不过拾人牙慧!
……罢了罢了,姑且就用这个吧。”
那语气里,竟藏着一丝连贾政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不可闻的松动。
转过山石,一亭翼然临于水上,宛如一只青鸟,正欲振翅飞入那碧波深处。
“妙啊!”
清客丙抚掌赞叹,眼中精光闪烁,“此亭凌波,翼然欲飞!
‘翼然’二字,取其飞动之势,再贴切不过!
世翁以为如何?”
贾政的目光掠过清客丙热切的脸,再次习惯性地落在那个沉默的身影上:“宝玉?”
宝玉怔怔地望着亭子。
微风过处,亭角飞檐的影子在澄澈的水中轻轻晃动、碎裂、又聚合……像流动的碎玉,像揉皱的丝帛。
一个奇异的念头蓦然闯入脑海,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脱口而出:“‘泻玉’!
……父亲,您看那水中倒影,波光粼粼,亭影摇漾,岂非如玉之泻于清泉?”
“‘泻’?”
贾政的眉头骤然锁紧,拧成一个不悦的川字,“此字粗鄙!
何堪入目!
再想!”
宝玉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粗鄙?那水中灵动的光影,那飞动的神韵……难道父亲竟一丝也感受不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胸口。
就在这窒息的边缘,眼角瞥见亭边石缝里一簇新生的、挂着水珠的小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一个柔婉的词语,如同幽谷清泉,倏然流过心田。
“那……‘沁芳’?”
他抬起眼,带着孤注一掷的微光,声音因急切而微微颤,“您看这流水潺潺,浸润着岸芷汀兰,那花草的芬芳仿佛被这水汽携着,丝丝缕缕,沁入心脾……‘沁芳’二字,可……可有一二分新雅?”
“‘沁芳’?”
清客丁率先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醍醐灌顶般的狂喜,“高!
实在是高!
宝二爷真真大才啊!
‘沁芳’二字,新雅脱俗,妙不可言!
既得流水之韵,又蕴草木之香,妙!
妙极!”
其他清客如梦初醒,顿时一片附和之声如潮水般涌起。
贾政看着眼前被众人赞誉声包围、面色依旧苍白的儿子,听着那一声声“宝二爷大才”
,心中那点难以言喻的触动被强行压下。
他板着脸,冷哼一声:“哼!
不过是偶有一得,侥幸罢了!
……就依此名。”
那严厉的语气,仿佛要极力抹去自己心头那一瞬的动摇。
翠竹森森,万竿摇碧,将一方小院笼在幽邃的清凉里,竹影斑驳,筛下细碎的日光,静谧得能听到竹叶摩挲的沙沙细语。
“祥瑞!
大祥瑞啊!”
清客丁激动得声音都在抖,仿佛窥见了天机,“《尚书》有言,‘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此乃天降祥瑞之兆!
正合元妃娘娘归省之盛典!
‘有凤来仪’四字,非此莫属!
世翁明鉴!”
贾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祥瑞!
娘娘!
归省!
这几个字如同带着金光,瞬间击中了他心中最重的那根弦。
他目光灼灼地转向宝玉,那眼神锐利如刀,分明写着:此乃正理!
你若敢有半字异议……
宝玉望着这片翠海,心神俱醉。
林妹妹!
这清幽绝俗之地,若题上“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