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太古,混沌初开,天穹竟裂开狰狞巨口!
那破碎之痕,如被顽童以巨力弹弓击穿,窟窿遍布,星辰摇摇欲坠。
女娲娘娘心忧如焚,纤纤玉手挽起广袖,采撷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魄,燃起亘古不灭的烈焰,熔铸那足以弥合苍天的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色神石。
光华流转,瑞气千条,三万六千五百块神石带着神圣使命,飞升天际,化作最璀璨的星辰,填补那无尽的虚空。
唯余最后一块,光华内蕴,玲珑剔透,如同被命运之神轻轻搁置,遗忘在青埂峰下那云雾缭绕、空寂如死的深谷里。
风,呜咽着拂过它冰冷的躯壳;雨,无休止地敲打着它沉默的心扉;烈日,在它身上烙下时光无情的印记。
荒烟蔓草,悄无声息地爬上它的棱角,似要将这被弃绝的悲哀彻底掩埋。
它孤零零地卧于峰下,仰望那曾经触手可及、如今却遥不可及的苍穹——那是由它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们共同织就的璀璨华盖。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不甘,如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它的灵识。
“苍天啊!
你何其不公!”
它无声地呐喊,声波在空谷中激起凄楚的回响,“同是女娲心血所凝,同是五色光华所聚!
为何它们能高悬九天,俯瞰众生,受尽顶礼膜拜?为何独留我在此处,形销骨立,与这荒草荆棘为伴,做一块无人问津的顽石?纵有补天之材,怀玉之质,又有何人知晓?何人怜惜?”
这无解的诘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它心中盘旋、冲撞。
它汲取着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日月光华如涓涓细流,终于汇入它沉寂的核心,一点灵犀,倏然点亮!
它不再是冰冷的死物,它能感知,它能思索,它有了倾诉的渴望,如同沉疴的病人渴求一剂良药!
它对着亘古不语的流云低诉:“我这一生,竟如此冰冷寂寞!
空怀补天凌云志,奈何零落青埂峰!
看那泰山之巅,五岳独尊,巍然矗立,睥睨众生;看那宫阙深处,汉白玉阶,雕龙画凤,尊贵无匹;纵是寻常园林,亦有奇石供人赏玩,摩挲得温润如玉。
而我呢?”
它那无形的泪,仿佛已浸透身下的泥土,“这漫漫长日,这无边孤寂,连清风过耳,都似在为我叹息!
苍茫天地,何处是我归宿?这寂寥岁月,可有一丝暖意?”
正当它心灰意冷,欲将满腹辛酸诉诸永恒的石刻,峰回路转,云雾深处,飘然而来两道人影。
一僧一道,形容奇特,脱凡尘。
那僧人头顶癞疮,月光下竟有奇异光华流转;那道人足跛而行,步履蹒跚,却自有一股睥睨红尘的傲岸风骨。
他们行至峰下,目光如电,瞬间便攫住了这块怨气萦绕、灵光隐现的五彩石。
癞头和尚以蒲扇轻叩石身,声如洪钟:“石兄啊石兄!
何故在此郁郁寡欢?这满腹幽怨,欲与何人诉说?”
石头的灵识如遇知音,积压万载的悲愤顷刻决堤!
它声泪俱下,将女娲娘娘如何“遗弃”
它,兄弟姊妹如何“高飞”
,自身如何“明珠暗投”
、在这青埂峰下如何“虚掷韶华”
……桩桩件件,添染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如江河奔涌,滔滔不绝。
末了,一声长叹,石破天惊:“壮志未酬身先老,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这一生,竟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不,是如卧寒冰,万载不融!”
跛足道人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拊掌而笑:“痴哉!
石兄!
区区坎坷,何足挂齿?红尘万丈,那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气象万千!
何不随我等,去那人间走上一遭?锦绣繁华,痴情绝恋,生离死别,哪一样不比如今这枯寂生涯,精彩万倍?”
石头灵识微动,却仍存疑虑:“人间?听闻那里人心叵测,世路险恶,更有那‘劳形案牍,消磨心志’之苦?”
癞头和尚朗声大笑,豁牙间竟似有星辰闪耀:“石兄差矣!
人间自有极乐!
那金陵城中,荣宁二府,是何等的富贵风流!
琼楼玉宇,画栋雕梁,锦衣玉食,珍馐百味!
更有那钟灵毓秀的公子小姐,日日吟风弄月,诗酒酬唱,赏不尽的名花,诉不完的情肠!
石兄灵性天成,若置身其间,必能阅尽人间至美至情!
往昔青埂峰下的寂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