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但很快被他压抑下去。
彼得罗夫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造型简洁、质地精良的多功能瑞士军刀。
“留着,不一定有用,但算是个纪念。”
他顿了顿,补充道,“野外生存,或者……日常用得上。”
李海镇接过军刀,放在手心看了看,然后紧紧攥住,对着彼得罗夫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
阿纳斯塔西娅努力让语气欢快起来,“等你回国以后,一切都好了,有机会……一定要来斯塔夫罗波尔玩!
我们那里有高加索山,可以滑雪!
我教你!”
李海镇看着她,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形成一个更像是悲戚的表情,然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
“不可能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彼得罗夫打破了沉默,拍了拍李海镇的肩膀:
“回国之后,好好干。
你这样的军人,在哪里都是栋梁。
大展宏图!”
李海镇迎上彼得罗夫的目光,那双曾经锐利、如今沉淀了太多痛苦与复杂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像是最后的星火。
他再次点了点头,这次,幅度大了一些。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是阿纳斯塔西娅在说,说着斯塔夫罗波尔的风景,说着日常的琐事,彼得罗夫和李海镇静静地听着。
阳光慢慢西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这可能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了。
临走时,彼得罗夫和阿纳斯塔西娅在门口再次道别。
“明天早上,我们来送你。”
彼得罗夫说。
李海镇站在房间中央,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他对着他们,缓缓地、尽可能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用他残损的、无法完全伸直的手指。
这个礼,沉重而悲壮。
彼得罗夫也郑重地回以军礼。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永别。
第二天清晨,彼得罗夫在疗养院附近的临时住所醒来。
窗外鸟鸣清脆,阳光正好。
他想着今天要去送李海镇,心情有些复杂,既为战友高兴,又因离别而怅然。
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属于他妻子的惨叫,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从隔壁房间传来,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彼得罗夫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骤然停止。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全身。
他知道——
在妻子跌跌撞撞冲进他房间、脸色惨白、语无伦次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生了什么。
他们冲向李海镇的房间。
门虚掩着,阿纳斯塔西娅刚才就是过来想帮忙收拾,却看到了那一幕。
房间里,窗户开着,晨风吹动着窗帘。
李海镇没有穿着病号服,而是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笔挺的朝鲜人民军少佐军装。
军装熨烫得一丝不苟,胸前佩戴着那枚金光闪闪的“共和国英雄”
金星勋章和“国旗勋章”
。
他端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头微微垂下,仿佛只是在闭目养神。
但他的脸色是青紫色的,嘴角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黑红色血迹。
一支香烟掉落在他的手边,过滤嘴被咬破,里面隐藏的、迅致命的毒药胶囊已然空空如也。
他就这样,以一种极端决绝、极端整齐、甚至带着一种诡异仪式感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桌面上,放着一封工整书写的遗书。
阿纳斯塔西娅瘫软在门口,失声痛哭,浑身颤抖。
彼得罗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没有呼喊,甚至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悲痛。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昨天还对他们微笑、接受他们礼物、努力说出“谢谢”
的年轻人,此刻已变成一具冰冷的、穿着荣誉军装的尸体。
他感到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麻木。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离,色彩都变为灰白。
他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