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城市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匍匐在湿冷的雾气里,沉沉睡去。
只有路灯还在恪尽职守,在空荡的街道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粘稠的夜色。
陈默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让冰冷的、带着尘埃和尾气余味的空气灌进来,刺激着他有些麻木的神经。
他开夜班出租车快三年了,早已习惯了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
方向盘在他手里温顺地转动,轮胎压过潮湿的路面,出沙沙的、催眠般的声音。
电台里,一个声音甜腻的女主持人正用气声读着听众的情感热线,背景音乐软绵绵的,像化不开的糖浆。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水。
正准备关掉这无聊的节目,换个激昂点的摇滚提提神,信号突然变得极不稳定。
“……滋啦……下面……滋……一位……乘客……呼叫……车辆……滋啦啦……”
女主持人的声音被刺耳的电流杂音切割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在噪音里,听起来不像是情感倾诉,反倒像某种……含糊不清的呓语,或者……指令?
陈默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老旧的收音机面板。
杂音更响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沙砾在扬声器里翻滚。
“……请……前往……清河……路……滋……等待……乘客……务必……送达……滋啦啦……终点……”
“清河路?”
陈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那地方靠近市郊,不算特别偏僻,但在这个时间点,几乎不可能有乘客。
而且,这播报方式也太奇怪了,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只说“清河路”
,连乘客信息和目的地都模糊不清,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必送达”
的命令口吻。
是电台的新节目形式?恶搞听众的?他狐疑地想着,手指已经放在了关闭键上。
就在他要按下去的瞬间,杂音和呓语声戛然而止。
电台信号恢复了正常,女主持人依旧用那甜得腻的声音,读着下一封无关痛痒的来信。
仿佛刚才那诡异的插曲,从未生过。
陈默摇了摇头,只当是信号干扰产生的幻觉,或者是哪个无聊电台的整蛊环节。
他关掉了收音机,世界瞬间清静下来,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他本来打算往城东的酒吧街方向去,那边后半夜总能拉到几个醉醺醺的客人。
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方向盘一打,车子拐上了通往清河路的方向。
“就去看看,没人的话立刻调头。”
他对自己说,试图为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找个理由。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也许……只是单纯的想换个方向开开,打破这夜班的单调。
夜晚的城市空旷得令人心慌。
越靠近清河路,路灯越稀疏,光线也愈昏暗。
两旁的建筑多是些低矮的老旧居民楼和紧闭的商铺,黑黢黢的窗口像一只只沉睡的眼睛。
路边的梧桐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陈默放慢了车,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
空无一人。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在前方路口调头。
就在这时,他的远光灯灯光尽头,扫到了路边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只能看出是个穿着白色长款衣裙的女人,身形纤细,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像是凭空出现的一座雕像。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一个单身女人站在这种地方?
他缓缓将车靠了过去,停在女人面前。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些。
女人确实穿着一身白色的、类似连衣裙或者风衣的衣物,款式有些过时,料子看起来单薄,在夜风里微微飘动。
她低着头,长长的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尖俏的、毫无血色的下巴。
陈默按下空车灯,摇下副驾驶的车窗,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师傅,去永安居。”
女人的声音传来,很轻,很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音调没有什么起伏,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僵硬。
永安居?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