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猛地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病人等着分析结果呢!
哪那么多废话?你是实习生还是来度假的?赶紧去!
五分钟内我要看到你出!”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被重复无数次的命令式的不耐烦。
她不再看我,脚步生风地走向那个输液架,动作麻利地换上新液袋,严厉的斥责声随即响起:“家属呢?看着点啊!
都说了快完了要提前叫护士!
……”
周围其他忙碌的医护人员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没人朝这边多看一眼。
冰冷的现实和赵姐那不容抗拒的权威像两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了我最后一点试图反抗的念头。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胸腔里憋闷得厉害。
伸手抓起桌上那张纸条,纸张边缘粗糙,带着赵姐口袋里残留的体温,此刻握在手里却像块冰。
纸条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病理科,孙师傅,取标本:不明猝死男性,编号a-17-o4。”
o4,这冰冷的数字组合,此刻像烙印一样烫着我的掌心。
起身的瞬间,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涩的疲惫。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挪向护士站旁边的更衣柜。
打开柜门,里面挂着一件薄薄的、洗得白的长袖白大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深夜的老楼,那种浸入骨髓的阴冷,不是单靠一件短袖制服能抵御的。
穿上白大褂,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混合着陈旧布料的味道钻入鼻腔。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转身,朝着急诊大厅通往老楼的那条幽深走廊入口走去。
那入口没有门,只有一道厚重的、颜色暗淡的塑料门帘垂着,像一张沉默的、深不见底的巨口。
脚步踏在急诊大厅光亮的地砖上,声音清脆。
但当我掀开那道沉重的塑料门帘,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
不是空调制造的那种清凉,而是一种带着浓郁潮气和岁月尘埃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渗出来的寒意。
它瞬间穿透薄薄的白大褂,让我裸露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门帘在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急诊大厅那喧闹的、充满生命挣扎的灯光和声响,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
头顶的日光灯管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灯罩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出的光是一种惨淡的、病态的灰白色,勉强照亮近处,却让更远的地方沉入更深的阴影。
墙壁下半截刷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惨绿色油漆,上半截是同样陈旧的米黄色墙皮,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浓重的消毒水味是基底,但更浓烈的是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溶液那特有的、刺鼻的甜腥气,其中还混杂着纸张霉的酸腐味、灰尘味,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生物组织本身的、淡淡的腐败气息。
这条走廊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两侧的房门大多紧闭着,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
脚下是早已失去弹性的墨绿色水磨石地面,布满裂纹和修补的痕迹,踩上去脚步声被空旷放大,出“嗒、嗒、嗒”
的回响,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又仿佛敲在心上。
每一次落脚,都在这片死寂中激起一圈圈令人心悸的涟漪。
我的脚步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却反而衬托出这片空间更深沉、更庞大的死寂。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白大褂,指尖冰凉。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
走廊两侧紧闭的门,在昏暗的光线下,门板上的污渍和裂缝都显得扭曲怪异,仿佛一张张沉默窥视的脸。
一股强烈的寒意顺着脊柱往上爬,头皮阵阵紧。
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实习生的必经之路,是心理作用,是那些无聊的都市传说在作祟。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欺骗自己——恐惧,像冰冷粘稠的液体,正缓慢地渗透进四肢百骸。
加快脚步,近乎小跑起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更大的回响,反而更添诡异。
前方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指示牌,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右侧,下面写着模糊不清的两个字:“病理”
。
右转,又是一条相似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