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砧光洁如镜,映出后院的一角天光,清澈明净。
那由无数破碎倒影拼凑的虚幻怪物,连同其现实中的本体,一同被这面“镜子”
彻底抹平,不留一丝痕迹。
院子恢复了宁静。
角落里那锅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香四溢。
刘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那方平平无奇的石砧,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浓重的敬畏。
老板的院子里,连一块磨刀石都这么“刑”
。
账房先生则扶了扶自己的纸帽,拨动算盘,计算着刚刚那只“影子”
的潜在破坏成本与被清除后挽回的无形资产价值。
姜白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用鹿皮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石砧,直到上面再也看不到一丝杂质,这才满意地点头。
麻烦解决了,现在可以安心做自己的活儿了。
他拿起那块从泰山切下的岩石,准备开始雕琢他的新镇纸。
然而,刻刀尚未落下。
异变陡生。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也非邪气冲天。
一切的开端,是那口后院的老井。
“咕嘟……”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井底冒了上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陈年血垢的腥气,从井口弥漫开来。
正在灶台边看火的刘根鼻子猛地一抽,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朝井口看去,只见原本清澈的井水,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成一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老……老板……”
刘根的声音颤,“井……井里的水……”
姜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这股味道……太腥,太冲,会影响材料的纯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子外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是零星的惊叫,很快就汇成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慌与哭喊。
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人们绝望的奔逃声,交织成一曲末日降临的混乱交响。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空气变得潮湿而粘腻,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团温热的血浆。
“账!
账目出现巨大赤字!”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疯狂跳动,出不堪重负的“噼啪”
声。
“天地银行资产正在被未知力量强行冲刷、稀释!
坏账!
这是天大的坏账!”
刘根连滚带爬地跑到巷口,扶着门柱朝外望去。
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街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血色长河。
这河水并非从某个源头涌来,而是凭空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渗出、汇聚,转眼便淹没道路,吞噬车辆,将钢筋水泥的丛林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汪洋。
河水中,无数残破的肢体、扭曲的魂魄沉浮翻滚,出无声的哀嚎。
这不是洪水。
这是灾祸本身。
刘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白放下刻刀,踱步来到巷口,站在刘根身旁。
他没有理会瘫软的伙计,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片翻涌的血海。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场浩劫,倒像是在审视一炉刚刚出窑、火候却不均匀的陶器。
“杂质太多,怨气驳杂,能量形态也不稳定。”
他伸出一根手指,凌空点了点。
一滴血水从河中飞溅而起,悬停在他指尖前。
血珠剧烈地颤动,其中似乎有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嘶吼,想要冲破束缚。
姜白屈指一弹,将这滴血珠弹回河中。
“流动性尚可,但黏着度不够,色泽也过于暗沉,不够鲜活。”
他做出了一个匠人的专业评价。
“做颜料的话,提纯起来会很麻烦。”
刘根听着老板的低语,几乎要昏厥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
这可是淹没城市的血河啊!
您还在考虑它做颜…颜料的品质?
就在这时,血河中央,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哗啦——”
伴随着滔天巨浪,一尊魁梧的身影从血河深处缓缓升起。
那是一位身披血色重甲的将军。
他的铠甲由凝固的血液与骸骨铸成,头盔上两根弯曲的犄角直指天穹,胯下骑着一匹由无数冤魂与血液纠缠而成的战马。
他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刀刃上流淌着永不干涸的鲜血。
他就是这条血河,血河就是他。
“吾乃血河大将军!”
那声音不似人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