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账房先生,又看看自家老板,感觉脑子成了一团被塞进洗衣机里搅了七个时辰的浆糊。
采购……
原来那场惊天动地、神鬼辟易的地府之行,在账房先生眼中,只是一次成果丰硕的采购活动。
姜白听完汇报,面色平静,只微微颔。
“辛苦了。”
他走到柜台前,伸出手指,在账房先生的账簿上轻轻一点。
“把‘饕餮胃囊’的用途改一下。”
“滞销品留着。”
“以后,这东西专门用来装垃圾。”
账房先生的纸人身躯僵硬了一瞬,似乎在检索“垃圾”
这个词的定义。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眶“看”
向姜白,沙沙地问道:
“老板,何为垃圾?”
姜白没有回答。
他打开那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箱。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神将脸谱与画皮合二为一,完美卷好,放入箱中一个特制的长格,贴上一张写着“神”
字的标签。
然后,他取出那只装着“蚀骨水”
的玄铁纸瓶,放入一个被软垫包裹的凹槽,贴上“毒”
字标签。
最后,他拿出了那个还在微微蠕动的黑色锦囊。
姜白想了想,从一旁的废纸篓里,随手捡起一团画废了的纸稿,扔了进去。
锦囊的袋口无声张开,将纸团一口吞下,轻轻一震,再无动静。
姜白看着账房先生。
“这就是垃圾。”
账房先生懂了。
他提起笔,在账簿上“饕餮胃囊”
那一栏的后面,郑重地添上批注:
老板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一股疲惫感才终于从姜白的神魂深处泛起。
他走到八仙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透的茶,一饮而尽。
刘根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要给他换热茶。
“老板,外面……那个广场上的‘神’,也是您……”
他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极低。
“一个尝试。”
姜白回答,言简意赅。
“那……那它以后怎么办?”
“站着。”
“啊?就……就一直站着?”
“嗯,当个路标。”
姜白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声音平淡,“告诉那些东西,此路不通。”
刘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老板平静的侧脸,再回想那尊神明降世、涤荡群魔的场景,一种巨大的、荒诞的错位感,让他头晕目眩。
原来,神明,可以是随手之作。
原来,救世,也可以是一门手艺。
这时,账房先生拿着账簿,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过来,将账簿恭敬地摆在姜白面前。
“老板,还有最后一笔账,不知该如何入。”
“什么账?”
账房先生伸出纸做的手指,点在账簿的空白处,那双墨点绘成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数据运算的光芒。
“崔判官的那支笔,算不算……我们的‘应收账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