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肉眼难辨的,由“规矩”
构成的虚线。
“定此物,名曰‘熔炉’。”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天宪敕令。
“自此刻起,脱离本体,自成一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画下的那个圈,骤然亮起!
饕餮鬼王出一声不似生灵能出的凄厉惨叫。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本命神通,正沿着那道光的虚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硬生生地“定义”
了出去。
那不是切割,不是剥离。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概念上的分割。
就像账房先生在账簿上,将一笔资产,从一个账户,划到了另一个账户。
整个过程,不讲任何道理,却又遵循着一种更根本的“规矩”
。
饕餮鬼王山峦般的魂体,腹部的位置,变得透明、虚化。
一个由无尽怨气与空间法则交织成的,闪烁着幽暗琉璃光泽的囊袋,正缓缓地从它身体里漂浮而出。
在它与饕餮鬼王的魂体之间,还连着无数细密的能量丝线,那是两者本源连接的最后痕迹,宛如尚未拆解的榫卯。
姜白伸出另一只手,拿出了那把窄刃骨刀。
他对着那些能量丝线,以刀尖为轴,轻轻一旋。
“啪。”
所有连接的“榫卯”
,应声而断。
那巨大的“饕餮袋”
,彻底成了一件无主之物。
它在空中缓缓旋转,内部隐约可见一个正在坍缩的星系,散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而饕餮鬼王,在失去“饕餮袋”
的瞬间,庞大的身躯急干瘪、塌陷。
它身上的怨气与力量,随着那最后一丝连接的断裂,彻底溃散。
最终,地上只留下一团拳头大小,近乎透明,连哀嚎都不出的微弱魂火。
姜白没再看它一眼。
他伸手,托住了那只悬浮在半空的“熔炉”
。
入手冰凉,一种能渗入神魂的寒意,质感非虚非实。
“尺寸刚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心念微动。
巨大的囊袋迅缩小,最终化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黑色锦囊,落在他掌心。
他将这个新得的“熔炉”
,也挂在了金丝楠木箱的侧面,与惊魂铃并排。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长街尽头。
那里,只剩下最后两位鬼王。
一个身形魁梧,手持巨斧,浑身兵戈铁马之气的战鬼王。
另一个,是披头散,双眼流着血泪,抱着婴孩骸骨的女鬼王。
他们没有跑。
不是不想。
是不敢。
见识了姜白这一系列堪称“肢解”
的手段后,他们深刻地明白,跑,是死得最快的一种方式。
此刻,他们看着姜白,眼神里再无愤怒,再无恐惧。
只剩下一种,等待宣判的麻木。
姜白没有理会他们。
他慢条斯理地从箱中取出那张新得的“画皮”
与“脸谱”
。
并排铺在身前的一块白骨石桌上。
他又拿出几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和一个盛着朱砂的颜料皿。
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准备着自己的工具。
那姿态,仿佛即将开始一项神圣的创作。
这无声的准备,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在两位鬼王身上扫过。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手持巨斧的战鬼王身上。
“你的煞气,够烈。”
他拿起一张新画的脸谱,语气平淡。
“用来给这脸谱开光,正好。”
他又看向那个抱着婴孩骸骨的女鬼王,拿起了那张空白的画皮。
“你的怨气,够纯。”
“用来给这张皮染色,应该不错。”
他一个人,对着枉死城最后的两位王者,分配着他们的“用途”
。
那姿态,像一个工匠,在清点自己工作台上的零件。
他拿起一支最细的狼毫笔,蘸了蘸朱砂。
他没有看战鬼王,而是对着那女鬼王,平静地开了口。
“你的怨,色泽最好。”
“就从你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