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登峰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当然明白馆长的用意——司徒梦当年被黑风帮掳走,用于胁迫自己。
如今让当年参与掳劫的玄武圣君去接她,岂非讽刺?
可他尚未开口,馆长已缓步上前,素袍轻动,如月下孤松。
他目光如深潭,沉静无波,却字字如钉,敲入人心:“一来,此去青城山路途遥远,义气盟耳目众多,仅靠沈陌一人,恐难周全。
玄武圣君武功卓绝,若能同行,可为沈陌增添助力。”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一沉,如寒刃出鞘:“二来,当年黑风帮劫走司徒梦,乃江湖公愤。
如今既言归附,便该以行动赎罪。
此行若能护小姐安然归来,方显诚意,让正道武林信服。”
旧事重提,如冰针刺骨,直入礼方林心腑。
礼方林身形微震,指节悄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眼中怒意一闪而逝,但他明白,此刻,他不能拒绝。
无论内心多么的不爽快,都要答应下来。
否则怎么凸显黑风帮的诚意。
“属下……”
他低头,声音低沉如咽,“愿往。”
沈陌眸光微动,望向馆长。
他懂了。
这不是信任,而是考验,也是监视。
若礼方林真心归顺,便该护司徒梦周全,以行动洗刷罪孽;若他心怀鬼胎,妄图借机生事,沈陌便是那柄悬于他头顶的剑,随时可斩断其咽喉。
“沈陌。”
馆长转向他,目光深邃如古井,声音却平静如常,“青城山之行,你与玄武圣君要相互合作,共同完成此任务。”
沈陌缓缓点头。
他自然明白馆长的深意——黑风帮归附来得太快,太突然。
丁成锋断臂重伤,青龙圣君战死,白虎圣君失踪,黑风帮元气大伤,而海外邪修织田一伙却步步紧逼,意图染指中原武林。
丁成锋权衡利弊,与其被外敌吞并,不如归附武林盟,借正道之力,先灭强敌为自己报仇,之后便会再图东山再起。
可这“归附”
,是真心?还是缓兵之计?
此时,唯有行动,才能证明。
“弟子领命。”
沈陌拱手,声音沉稳如磐石。
他抬眼,目光直视礼方林。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刀锋相撞,无声却杀机暗涌。
礼方林垂下眼帘,仿佛退让,可沈陌却从他袖底的微颤中,察觉到一丝压抑的杀意——那不是对敌的恨,而是藏着一种屈辱的怒意。
馆长似乎并未察觉,只轻轻拂袖:“即刻启程。
路上,希望你们通力合作,排除万难。”
“是。”
二人齐声应道,一个沉稳,一个阴冷,仿佛冰与火的合鸣。
此间事了,沈陌走出大堂,抬头望月。
月如银盘,清辉洒落,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影。
他知道,这一路,估计不会太平。
对于自己而言,青城山,不只是接人之地。
但是,对于礼方林而言,此行更是试炼之途。
画面一转,来到菁英学馆的医务阁。
阁中古松苍劲,松针上凝着夜露,微风拂过,露珠滚落,滴入青石缝隙,出极轻的“嗒”
一声,仿佛时间在此刻也放慢了脚步。
沈陌立于门外,黑袍微染尘色。
他本不必来,任务紧急,馆长只令他即刻启程。
可他还是来了。
他缓步入内,生怕打扰到了正在静养的慕容清。
屋内药香氤氲,银针悬于铜架,微微轻颤。
慕容清斜倚床榻,一袭素白寝衣,外罩浅青薄衫,丝未束,如墨瀑垂落肩头。
她面色仍显苍白,眉心隐有青气未散,见到沈陌的身影后,却强撑着坐起。
四目相对,刹那静默。
沈陌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眉宇间风尘未洗,却依旧如松如岳。
他想笑,却只轻轻道:“清儿,我又接到紧急任务……要去一趟青城山。”
慕容清指尖微颤,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去接司徒梦?”
“嗯。”
沈陌走近几步,停在床前,目光低垂,“黑风帮归附,玄武圣君同行。
馆长命我二人共赴青城山,接她回盟。”
屋内一时寂静,唯有炉中药汤微沸,咕嘟轻响。
慕容清没有追问黑风帮的真假归附,没有问此行凶险,也没有像往常一般打趣他“又要去当护花使者了”
。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眸光如秋水,深不见底。
良久,她才轻声道:“路上……小心。”
又顿了顿,补了一句:“一定要平安接回司徒梦,若她半点受伤,我唯你是问。”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
沈陌心头一震。